持劍的右手手腕翻轉,銀白色長劍在陽光下灑出一片生硬的劍花,隨後橫於胸前。
這裡的生硬,並非常人所道的生疏和僵硬,而是生脆和硬氣。生硬的劍花耀眼地炸開,之後在胸前一橫。
有劍橫於胸前,於是便無所畏懼,萬法皆可破之。
有劍橫於胸前,於是桀無法寸進,卻正好將自己的脖子送到了劍鋒之上,長戟尖刃距離羽的腰腹尚有三寸。
羽在空中突然變招,隨後挽了一個生硬的劍花,時間和位置都剛剛好,沒有道理不去做一些剛剛好的事情,於是她的動作沒有任何的停頓,那劍橫於胸前,那劍於胸前劃過,於桀的喉結上劃過,帶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一切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任何的拖沓,彷彿這一切,都只是本能,如同野獸狩獵那樣一般的本能。卻能夠輕而易舉破解了桀的全力一擊。
桀沒有想到羽的反應如此迅速而且果斷,大意之下便受了不輕的傷,人間有句話,叫做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對於他來說,確實如此,但問題是,身爲天使,或者惡魔,身體上的任何上部位都可以在戰鬥中被斬去,也不會影響到戰力,但唯獨腦袋不可以。
因爲大腦負責着協調身體的指揮任務,一旦腦袋被斬,即便沒有死去,也會瞬間失去戰鬥能力,變成一攤死肉,任人宰割。
若是放在以前,沒有足夠殺死自己的武器還好,就算身體被剁成肉沫,也總有一天會重新復活,但是現在,對方之所以不用那能夠殺死自己的羽箭,就是因爲知道那些羽箭射不到自己,但若是腦袋被斬,自己只能待在原地,等着對方將羽箭插入自己的身體,然後死去。
所以喉嚨被劃破,桀當機立斷,抽身而退,就算吃點虧,也不能讓羽將自己的腦袋砍去。
然而他這一退,正中楊晨下懷,他早已經在桀的身後做好了準備,等待桀退後的瞬間,一顆蘊含着天地至理的拳頭,狠狠轟擊在了他的腦袋上。
實現沒有經過周密的計劃,便能夠在戰鬥中配合如此完美,就是所謂的戰鬥默契。
曾經的加百列和羽也是並肩作戰多年,但是加百列已經離開天庭許久,就算是楊晨完全繼承了加百列的記憶,也沒有辦法達到如此境地。
他們兩人的默契,自然是來自修道十餘年所養成的習慣,一如當初,每當楊晨舉起鑿子的時候,羽總能在他鑿子的下方放上一塊黑曜石。
又或者,每當羽想要將一塊黑曜石磚放入臺階上的時候,便會有一個合適至極的空檔出現。
他們已經配合了十餘年,這種習慣,已經變成了某種本能,只要其中一人作出任何的舉動,另外一個人變回在這個舉動之後,作出更加合適的舉動,讓前者的舉動能夠達到更加有效的效果。
羽一劍在桀的喉嚨間劃過,楊晨便想也不想就將自己的拳頭送到了某處,於是桀正好抽身而退,把自己的腦袋送到了那處。
事實上,他們甚至都沒有想到,桀會果斷地抽身而退,卻依然那麼做了,這不僅是相互之間的信任,更是多年來養成的某種習慣或者本能。
跟隨者本能的驅使,往往能夠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連續遭受重創,桀只覺得自己千萬年來一直都很清醒的腦袋,變得有些昏沉,隨後無盡的疼痛傳來,他立刻因爲這股疼痛變得雙目瞪大,眼眶欲裂。
這不是因爲疼痛,而是因爲憤怒。
多少萬年以來,他從來都沒有嚐到過疼痛的滋味,而如今,就因爲兩人的聯手,他不僅嚐到,並且幾番經受。
對他來說,即便是疼痛,也難以和自己心中的那股憤怒相比。
曾經,他在四名十二翼天使的自爆之中,感受到了疼痛,又因爲大意,被少女葉玖以雷霆直擊使之重創。
但問題是,那兩次,一次是他自己甘願,一次是因爲大意,但不管什麼原因,都是他的原因,所以他不可能對自己生氣或者憤怒。
但是如今,他已經做到極致,卻還是遭受重創,原因是對方二打一。
這是不公平的,他想着,於是在硬吃了楊晨的一擊暴擊之後,不顧身後如狂風暴雨般的劍氣,他忍着疼痛,飛出了老遠,回過頭來,死死盯着楊晨和羽兩人,咬着牙說道:“這是不公平的。”
桀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
只是他這句話,差點每把楊晨笑噴。
先前他就已經說過,既然不是小孩子打架,而是生死之戰,自然不用講什麼道理,但是現在,他沒想到桀也是活了幾千年的老怪物,竟然還這麼幼稚。
這是鬧哪樣?小孩子打架打輸了哭鼻子?
於是他忍着笑意,說道:“本來是二打二,但是你的隊友太蠢,自己上來就送,難道怪我咯?”
楊晨的話很前衛,很時髦,至少若是在這個世界,尋常人是聽不懂的,但也能夠理解其中的意思。
桀聽懂了,於是更加憤怒,心道誰能夠想得到平時驕傲至極的天使,居然會不顧自己的驕傲,作出如此二打一不要臉的事情來?
他說道:“如果我要逃,你們就算是兩個人也追不上我,所以……要打,就公平地打。”
楊晨和羽對視一眼,明白對方所說的確實是事實,若是桀要逃,還真沒有人追的上他,那麼在這個世界已經追不上他,在別的世界,特別是那三十五個子世界,更加追不上他,因爲現在,那三十五個子世界,已經完全屬於桀的世界,他們就算是這個世界的神,在那裡只怕還要受到壓制。
楊晨道:“那你想怎樣?”
“我和你,一對一,直到其中一方死去爲止,如何?”桀正氣凜然地說道。
然而他的這種正氣,在楊晨和羽的眼中,卻是變成了戲謔和玩味,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講過這麼不要臉的。
你手裡拿着閃電戟,足以威脅到別人生命的存在,而別人赤手空拳,同爲十八翼天使,還好意思說公平?
只不過聽得這個提議,楊晨卻是嘴角上翹,隨後笑着說道:“確實公平。”
楊晨這裡所說的公平,那是真的公平,從這場戰鬥一開始,他不顧顏面,不顧尊嚴,爲的就是要將桀留下,這本身就是不公平,後來在戰鬥中,他儘管看起來攻勢凌厲,不給任何的活路,但就如羽和桀所看到的,他在拖延時間,所以在戰鬥中沒有全力以赴,給予對手足夠的尊重,還是不公平。
那麼現在,桀提出公平一戰,他自然認爲是真正的公平。
至於原因……他之前一直在拖延時間,那是因爲在他的感應中,那柄真正的烈焰之劍正在向自己的方向飛過來,儘管那絲聯繫很微弱,但是那股熟悉的氣息越來越強大,在桀說出那句公平的時候,楊晨就已經可以確定,烈陽之劍,已經到了這個世界,既然如此,當烈焰之劍真正到達自己手中的時候,自然是公平的。
而且桀的身上,已經多出受傷,儘管這對於一名天使,還是十八翼天使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同爲十八翼天使,楊晨知道,向他們這種程度的戰鬥,一旦有絲絲的影響,那將會決定戰局的走向。
這麼說來,還是他佔便宜,對桀來說,根本不公平。
只是……既然你說公平,那我無話可說。
那麼,要戰,便戰。
示意羽到一旁觀戰,並且隨時注意桀的動向,避免對方逃跑,楊晨便站到了桀的身前,對他說道:“你要的公平,我給你。”
多次聽到公平這兩個字從楊晨的嘴脣裡迸發出來,桀的臉上一陣火熱,頓時覺得這是楊晨侮辱自己的一種方式,當即愈加憤怒。
一如先前的七月一般,所有的憤怒爆發出來,可以轉化成某種強大的力量,十八翼已經是天使的極限,那麼桀的進境自然不會再提升,不過他身上的氣勢卻猛然變得強大許多,彷彿睜眼閉眼之間,便是日月交替。
但這淡淡的笑意,楊晨眯着眼睛看着桀身上的變化,卻沒有選擇立刻出手,而是等待着桀先出手。
畢竟對方手裡擁有閃電戟,而烈焰之劍,還沒有到來,那麼他之能在此之前,防止自己被桀殺死,自然不會先出手。
而桀身上的氣勢在攀升,感受着體內越來越充盈的能量,他自然不願意放過這麼好的提升實力的機會,特別是對手似乎還愚蠢地選擇了以靜制動。
於是先前還很激烈的戰鬥,突然之間停了下來,楊晨在眯着眼睛觀看,桀在真分奪秒地進行實力的提升,同時還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楊晨和羽突然發起的偷襲。
至於羽,則是遠遠飄在天邊,一臉漠然地看着遠處的兩個男人,毫無情緒的眼珠子時不時憊懶地翻轉,看起來要睡着了一般。
終於,桀身上的氣勢終於停止了攀升,看起來,他背後的羽翼沒有任何的變化,還是十八片,但是在楊晨得眼中,此時的桀,已經和先前的桀判若兩人,如果是先前的桀,只能和羽或者當初的葉玖打個平手,那麼現在的桀,已經可以和當初身爲天使之王並且擁有陰陽種子的他不相上下了。
不知道爲何,楊晨甚至有種感覺,若是沒有烈焰之劍在手,或許他真的要被桀斬殺與戟下。
不過好在,就在桀睜開眼睛的瞬間,有人也同時睜開了眼睛。
這個人不是楊晨,而是在天邊放哨的羽。
完美的臉蛋上,長長的睫毛微顫,隨後漂亮的眼睛霍地睜開,裡面露出不可置信卻又欣喜無比的神情。
隨後不等她表達出自己的情緒,楊晨嘴角的翹起便越來越高,之後隨意地伸出右手,就像平時提着劍那般。
咻!
周圍的溫度突然之間上升了許多,一股灼熱的熱浪突然涌入,隨後楊晨的手中,多了一柄燃燒的劍。
接的眸子瞪得老大,在他的視野中,根本就看不到這柄劍是怎麼出現的,但是此刻,感受着其中翻滾着的熱浪,他便知道,這柄劍,正是所有地獄惡魔的噩夢——天使加百列的烈焰之劍!
“這不公平!”他失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