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坐在咖啡館裡等着王明江,她穿了件復古風格的灰色小西裝,綴着海盜銅鈕釦,小西裝裡面是一件低領的淺灰色花紋小衫,腿上穿了件淺綠色的九分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粉白相間的運動鞋,看上去像一個青春活力的女生,一點都沒有老闆的樣子。
王明江晚來了一會兒,坐下的時候順帶着摸了摸她的頭,“沐蘭,今天委屈你了。”
本來沐蘭的心情很憂鬱,白天發生的一幕差一點就被黑保安給打了屁股。
但被王明江摸了一下頭,她的心情轉而變的好了起來,真是神奇的一摸。
沐蘭臉上有了些許笑容:“沒事,我可是女漢子。”
王明江要了一杯黑咖啡,說:“曹採蓮和我說過了,德剛已經答應給村民們發錢。”
沐蘭說:“是啊,總的來說,這次我們組織的這次上訪也沒白鬧騰,村民們的願望得到滿足了,這也的歸功於採蓮姐的強勢,如果不是她出面,我看就是秦區長出面這錢也不會到位的。”
接着,她又嘆了一口氣說:“唉,只是我們想買一塊地皮搞開發的夢想只怕是沒戲了。”
王明江問:“你不是找媒體記者了嗎?”
沐蘭苦笑着說:“找了又能如何?明天的報紙見報,對德剛來說壓力不是很大,他已經答應給錢了,多佔了的地雖然沒有審批手續,這些和村民的利益比起來都不是主要矛盾了。到時候他會說徵地手續在完備中,村民的錢已經準備到位,一大套的說辭呢。看來,我們在南郊區拿地的夢想要羽鎩而歸了。或者等待有關部門有新的地塊出讓,時機錯過,就是步步錯過。”
王明江笑道:“不要這麼悲觀嘛!我覺得德剛未必會是你那麼想的,他對媒體的操控和掌握程度根本就達不到你想象中的水平,他看到那麼多負面情緒曝光一定會暴跳如雷的,接下來他怎麼處理,不用腦袋都能想得到,找關係擺平唄。”
沐蘭喝了一口咖啡,右手託着香腮,有些憂鬱的眼神看着他,慢條斯理地說:“哦,他真的是那麼那麼的傻嗎?那你的想法是什麼?”
王明江從口袋裡掏出幾張打印紙,他對沐蘭晃了晃手裡的東西說,別看是幾張紙,它的威力可是巨大的,我把這次德剛公司強拆、補償款不到位、多徵地且沒有合法手續,分三大塊寫了一些材料,分別寄給了首都一級的媒體、省會媒體、還有主要負責機構的領導人,紀檢委等部門,就連曹採蓮她們單位我都給發了一份傳真,這份材料,配合上明天記者們見報的稿件將形成一個密集的轟炸模式,讓德剛的生活徹底亂了套。他根本就沒有應付媒體的能力,你就等着有一場好戲看吧。
沐蘭漂亮的瓜子臉上露出了笑容,說:“你說的也挺有道理的啊!我是不是太高估他了?哎,我看看你寫的唄。”
王明江把自己寫的材料遞給她。
兩個人都是警察廳二十處出來的,二十處是負責宣傳的部門,裡面的人基本上都是搞宣傳的高手,沐蘭也是一個。
沐蘭看完讚不絕口:“呀!明江,你雖然在基層工作了,但是寶刀不老啊,這寫起材料來還是這麼厲害,言辭準確有力度、證據充足、有理有據、各方面都齊備了,果然是一枚厲害的炸彈!”
王明江得意地說:“那是,除了抓不法分子,我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寫字了,這不,代書記還委託我寫一篇關於基層思想政治的調研稿呢!這幾天我和我們隊長說了,他聽了以後特意給了我個人自由時間,也不用每天去填寫工作報表了。”提起工作報表來他就頭大,他乾的都是機動性和時間自由度非常大的事,每天用報表來報告,簡直是拘束他的自由發揮。
沐蘭笑道:“能給代書記寫調研材料的人可不多啊!明江,我覺得你以後的路會很長,搞不好都能當上領導呢!”
王明江說:“等我當上了領導,在把你調回原單位。”
沐蘭擺擺手,一副頭疼狀:“千萬別,說實話,我最害怕過的就是朝九晚五填報表的生活了。”
第二天,德剛來到他的辦公室,喝了一杯紅茶暖了暖胃,心情很好的翻看了一下今天的報紙,看到標題的時候,他就覺得心情不是那麼好了,接二連三又看了幾份,頓時覺得頭有點大。報紙上幾乎都是說自己公司的事情、強拆、徵地、沒有給補償到位的問題,他生氣的把劉寒叫了過來,指着劉寒鼻子說:“劉寒,你還是我的師爺呢,就你這個水平,一問三不知的。”
劉寒有點不太明白:“公子,您說什麼事,我手下那幫人可不是吃素的,絕對能擺的平。”
德剛看着他說:“擺你媽個頭。”
劉寒說:“公子,您不是教導我們有素質嘛,您剛纔罵人了。”
德剛說:“我罵你怎麼了,我還想抽你呢。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說完,把今天的《絳州晨報》、《絳州商報》、《絳州青年報》、《絳州納稅人報》一股腦兒的統統扔給他。這個年代還是報紙一統江湖的天下,每天把最直觀最新鮮的新聞送到人們眼前,電視臺依然是高大上的存在,需要報道個什麼新聞都的經過層層審批。至於網絡還沒有登臺的資格呢。
劉寒蹲在地上把報紙撿起來,他還算是上完了初中,也算腦筋好的人,不然也混不到今天的地步,看了大標題都是針對他們的強拆,徵地,有些傻眼了。
“公子,這些記者怎麼知道的?”
德剛瞪着他說:“你個混蛋玩意兒,人家昨天上訪的同時還叫上了記者,這是多麼聰明的一招啊!你說那幫農民那有這個頭腦,肯定是幕後有高人指點,你們這幫傻逼,就知道打打殺殺,教訓村民,一點忙都給我幫不上,反而給我添亂。”
劉寒驚訝地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個年代對於一下能操縱這麼多報紙來報道新聞的事情簡直讓他吃驚不已,覺得對方能力好大,大的深如海洋。
德剛劈頭蓋臉罵了劉寒一頓,氣還是沒有消,又一拳把他砸在沙發上,“以後能不能長點見識,多看看書學習學習。”
劉寒委屈地說:“公子,我都聽你的話了,最近也沒少看書,什麼俠盜張飛,讀者文摘,會變的精靈,我都看了,也看進去了。”
德剛聽了是哭笑不得:“你再這樣下去是跟不上時代的腳步的,註定會被時代淘汰。唉,算了,我想辦法吧,指望你我的死,我們還是說點你懂的吧,那個考斯維爾的藥廠搞的怎麼樣了?”
劉寒聽到問這個,立刻有了精神,“廠房已經建設好了,說白了都是簡易建築,隨時搭建,隨時可拆走,可方便了。”
德剛意味深長地盯着他說:“你就糊弄我吧,你以爲我不知道考斯維爾是什麼來歷,他要建廠房搞製藥廠,那得需要有關部門多少道審批手續?多少個部門檢查才能通得過?我看他這個製藥廠是假的,說吧,你們之間有什麼貓膩?”
劉寒一聽就傻了眼,他以爲德剛不知情,矇混過關就算了,沒想到德剛心裡一塊明鏡似的。
劉寒穩定了一下情緒,笑呵呵地說:“公子,我看也是,那個考斯維爾肯定是在做假藥,不過我們不買他的就是。再說,他也是我們的客戶啊,還買了我們一棟房子呢,這房子都是紙上畫的時候他就掏錢了,說明這個人也是蠻大方的,所以我才讓他建的,退一步說也是個臨時建築,等到哪一天我們動真格的要建房子了,就讓他離開就是了。”
德剛說:“假藥廠我看差不多,那個考斯維爾的來路也不正,改天我們去他的廠房看看到底在搗鼓什麼東西,我還是不放心。”
劉寒說:“公子,您還不放心我啊,我都跟着您這麼多年了,鞍前馬後的。”
德剛說:“我誰都不放心。”
桌子上電話響了起來,德剛聽到電話響並沒有立刻接起來,眉頭皺了起來,心中不知道怎麼預感到這不是一個什麼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