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窮途末路(20 06)
去陳亮那個堂口的路上,我打電話向秦哥確定另一個堂口的狀況,秦哥卻告訴我,那邊就像是已經空了一樣,秦哥打過去的時候,那邊連管事的都沒有,就遇到一些根本不能算抵抗的抵抗,而聽說我要去陳亮的最後一個堂口的時候,秦哥似乎顯得很滿意,至少從語氣上來說是這樣,他對我說:“你先過去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如果那邊也沒有人,陳亮已經跑路了,我就不過去了浪費時間了,現在縣城裡鬥得亂七八糟,大概條子也該出動了。”
我沒有說什麼,有一種秦哥要利用我當炮灰的感覺。可能做人都容易先入爲主,如果是從前,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會覺得是應該的,可是現在我偏偏覺得秦哥在耍我。
當時的情況,容不得我想那麼多,我直接趕到那所謂的最後一個堂口,那就是一條繁華的步行街,延伸幾百米,兩邊的店比其他地方高檔很多,我相信如果在這裡的店子裡打架條子們會來得更快。而且這個步行街附近本生就有一個派出所,也不知道派出所是幹什麼吃的,就開在流氓窩旁邊,還無所作爲。不過,他們已經跟陳亮勾結了也說不定。
我們從麪包車上下來,我讓所有人看好了傢伙,直接去步行街裡的各個店裡找人。
這裡雖然看起來比較繁華,也比別的地方比較高檔,但畢竟在這個縣城裡,沒有什麼真正的品牌店,這一整條街市還是以“親民”爲主的,如果有人去過香港的旺角或者澳門的大三巴附近的新馬路,應該就會知道那種狀況,街道狹窄,人頭攢動,叫賣聲此起彼伏,路邊攤和門面店林立混雜。
現在是晚上,幾家酒吧也開了門,有人站在店門口發傳單。
我當時也相當着急,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下,卻沒有想那麼多,直接挨個店問過去,見到酒吧,完全不理門口的營業員,直接鑽進去。
酒吧裡的保安大概被我們鑽進去的幾個人氣勢洶洶的樣子嚇了一跳,說:“怎麼了,幾位先生有什麼事?”
我一把拉住那個保安,說:“這裡是不是陳亮的地方?”
那保安好像立刻明白了情況,他們對這些事敏感度很高,說:“你們找陳亮哥幹什麼?”
我說:“陳亮完了,你們不知道?”
那人怔了怔,變得沉默了,我對身後的幾個人揮了揮手,我帶來的葛軍祥立刻走上去,說:“要不要試試我的手段?”
那保安還是不說話。
我扯着他的衣領,把他拉近我身邊,說:“聽好,這裡人多,我不想把事情鬧大,鬧出亂子來,把條子招過來了,我們可以跑,你們的店子跑不了,到時候是誰損失大,顯而易見。”
那保安又沉默了一會兒,慢慢說:“陳亮哥平時都在步行街盡頭的那家酒吧後的休息室裡……不過,有時候他會回家,他家,離這裡很遠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他……”
我說:“好了,別廢話了,記住我剛纔說的,別到處亂說話!”說完我推了他一把。
我們幾個人迅速朝他指示的地點趕過去,一路上差點撞翻了好幾個小攤子,身後引來罵聲一片,看來這幫人並不都知道將要發生什麼,當然了,他們肯定也不都是陳亮的人。我們這些混子,沒有那麼大的能力,頂多就是佔了幾家店收個保護費,就算是佔山爲王了,一定要說整條街都是我們的,那大部分都是在瞎吹牛。尤其是這小城九五年的第一次大型反黑活動之後,混子和黑社會的勢力更是已經比從前龜縮了不少。
我們一羣人直接衝進了那所謂的最後一家酒吧,裡頭的人早有準備,我們十來個人衝進去,裡面的人沒有問我們要做什麼,而是直接站了起來。
緊接着,沒有任何前兆,兩個保安,大喊一聲:“閒雜人都出去,這裡沒你們的事!”
有點經驗或者說有點腦子的都知道要發生什麼了。一羣年輕男女立馬從我們身邊跑過去,從酒吧門口奪門而逃。我們沒有動,依然站在那裡,等人清空的差不多了,酒吧裡頭兩個保安立刻過來把酒吧門關閉了,接着,我們就像陷入了包圍圈中一樣,酒吧裡的十幾個人,我們中間十個人。他們似乎有微弱的優勢,但我並不覺得我們會就這麼輸掉。
我直截了當的問:“陳亮,在哪裡?”
“我打殘你,你就知道了。”爲首的一個小弟說。
我冷笑一聲,說:“誰打殘誰還不一定吧?”
那人二話沒說,吼叫着衝了上來,他的這一動帶動了他身後的所有人,一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似的圍上來。酒吧地方狹小,一打起來就變得混亂不堪,酒吧裡有個女的,不知道是鼓手還是駐唱,操起一張摺疊凳,直接上來就往我身上拍。我一般不會打這些女的,她力量不夠,我推了她一把把她推開,她又抱了一把吉他橫上來,我一手接住了她的吉他,當時,我的腦子裡居然有些恍惚,恍惚看到了一年前發生的某些事情。就這一陣顫抖之下,我的左手被生生的劃了一刀。
疼痛讓我重新回到現實。
對,眼前這個人不是她,一年前的那件事也和現在的情況不同。我再次把那個女人推開,閃身到了一邊,一腳把劃我的那人踹得仰倒過去。緊接着跟上一步,又猛踩了他臉上一腳。這時候,我身後有三個人同時跑過來,其中一個的砍刀直接照着我轉身後的臉上剁過來。我來不及用鋼管抵擋,本來我想能側身閃過去,但就算閃了,這種距離也必然劈中我的肩膀。
正在這個危機的瞬間,忽然,有一個人身手居然一把截住了對方的刀片。狠狠的給他推了回去。我趁勢一棍子往那人肩膀上砸過去,那人身子抖了一下,刀片掉在地上。我旁邊那人撿起刀片,用沒受傷的那隻手猛地劈了地上的人背上一刀,那人慘叫了一聲,趕緊連滾帶爬逃走。
我這纔看清楚了救我的人,葛軍祥。
我說:“瘋了?用手接刀子?”
葛軍祥笑着說:“想試試最近練的空手接白刃成不成!”說完他又衝進了人堆裡,完全不理會剛纔自己受的傷。我越發的覺得這個傢伙跟小六很像,但同時又比小六腦子更靈活。或許人生就是一個輪迴,總會兜兜轉轉找到相似的人,經歷相似的事情。
但人生又是不可逆的過程,永遠回不到從前。
當然,我大概也沒有想過要回去。
那個抱着吉他的女人被打翻在地上,慢慢的挪到了角落裡,不再參加我們的毆鬥。我也再次衝進人羣裡,把那些被打的歪歪倒倒,受傷較重的傢伙推開,一邊推一邊說:“不想活了嗎?一個個都不想活嗎?還打?還打?”
沒多久,混亂嘈雜的酒吧安靜了,也沒有再聽見金屬的乒乓撞擊的聲音,我隨手拉起一個癱坐在一旁椅子上的人,說:“陳亮在哪裡?”
那人不開口。葛軍祥上來就想打,我說:“你去把自己的手包紮好……別老想着打人。”
葛軍祥呵呵笑了笑,我又問了一遍那個人:“陳亮在哪裡?”
那人還是不說話,我把那人推回到凳子上,說:“我只不過是找陳亮而已,你們沒必要對他那麼忠心!”我就不相信,陳亮這種人養的都是一羣敢死隊,對他死心塌地,“陳亮已經完了,我不會隨便爲難別人,難道沒有人知道陳亮在哪裡?非要我自己去找嗎?”
“不用找了!”這個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從酒吧的一側響起來,我這才發現,這個酒吧居然也有一個側門,就像是鎮上的那裡,有一個安全門可以通往別的地方,我們那邊是通往KTV,不知道這邊是通往哪裡。我聽到的那個聲音,有點兒熟悉,我嚇了一跳,扭頭過去,黑暗中,一個身影緩緩浮現,由單純的輪廓變得漸漸明晰。
他站在我們面前,冷冷看着我們,說:“能留到現在的都是忠心跟着陳亮的人,你問他們沒有用。”
我咬着牙,說:“江昊,你這個時候倒出來了?”
江昊笑着說:“我對陳亮沒那麼忠心,我忠心的是張志德,他現在跑路了,我馬上也要跟着跑了,對了,楚文鴛也會走,我可以告訴你陳亮在哪裡。但是,爲了報答他收留我們的恩情,我必須完成他的願望。”
我說:“什麼意思?!”
江昊說:“我要單獨帶你去見他,其他人都不許跟過來。”
我身後變得一片嘈雜,尤其是葛軍祥,激動的上前一步,說:“蕭凌哥,別上當,這傢伙……”
我擺了擺手,說:“沒關係,不就是見一個差不多要完蛋了的社會大哥麼?我什麼場沒有闖過?還會怕他。”
“當然,你當然不怕他,他怕你還差不多。”江昊說,“想清楚了就跟我來吧,我也不浪費你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