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大舅的信
我沉默了很久,沈秋顏一直一言不發,最後反倒是我,轉過頭去,問:“你怎麼不說話。”
沈秋顏說:“我問你怎麼了,你不肯說話,說明你還不想告訴我,或者是說……你覺得還不是說的時候……所以我在等你對我說。”
我笑了笑,說:“謝謝你。”
“這有什麼好謝謝的,你現在對我真是越來越客氣了,這真不是個好兆頭。”沈秋顏說。
我說:“沒有,我只是……真的很謝謝你,或許沒有你這麼陪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走下去。”
沈秋顏說:“怎麼?你是出去幹嘛了?去新華書城看小說了嗎?怎麼忽然這麼矯情。”
我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沈秋顏又說:“既然我已經決定了和你在一起,那我陪着你,爲你做什麼,其實都是應該的,不是嗎?而你有話對我說,讓我幫你分擔,也是應該的吧?”
我知道,沈秋顏大概是在引導我說出今天遇到的事情,一開始,其實我一直都在由於該不該開這個口,不過現在看來,即使是想要瞞恐怕也瞞不住了。
有些事情該來的時候總會來,我說出來,也好給沈秋顏有個心理準備。
我說:“我大舅,把樑宇嘉殺了。”
“什麼?”沈秋顏也有些驚恐,瞪眼看着我。
我說:“他走了,留了幾樣東西和一堆讓人看不透的謎題給我……”我把今天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沈秋顏,其實想到那一刀,我依然心有餘悸,大舅對我的照顧和他本生的殘忍,在我心中,簡直就像是一把雙刃劍一般,不知道是一種助力,還是一種傷害我,把我拉入深淵的“魔咒”。
沈秋顏聽了我的話之後,沉思了很久,說:“蕭凌,你大舅,是在保護你,不是嗎?”
我說:“我明白,他做的事情再殘忍,再不近人情,再怎麼樣都是在保護我,我也知道,他已經遇到了空前的危機,可是我卻根本幫不了他。而且……”我壓低嗓音,說,“我忽然覺得,似乎身邊所有的人都在算計我,所有的事情都分不清楚真假……大舅瞞着我那些事,那麼久,江昊和我決裂,很可能已經害死了小六,秦哥、孔東城,他們……那麼多人,那麼多事……這種感覺。”
“那你有沒有覺得我在算計你?”沈秋顏問。
我說:“沒有啊?爲什麼?”
沈秋顏說:“真的嗎?你就不怕我也是在害你嗎?什麼事都對我說,你不怕我出賣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嗎?”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我不怕,我知道你不會的。”
沈秋顏笑着說:“爲什麼你覺得我不會,是因爲我長得比較傻,不像是會算計別人的人?”
我說:“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走到今天這一步,絕對不可能是假的,所以,我……”
沈秋顏說:“既然你能相信我,爲什麼不能相信你自己的判斷?每個人說話,都會出於自己的考慮,加上自己的想法
。你大舅想要保護你,所以很多事瞞着你,江昊是不是有他自己的苦衷,你難道不知道?或者說,你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看法嗎?”
“我……”
“其實對待每一個人,你都有自己的判斷,只是你總是猶豫而已。”沈秋顏說,“其實,根本沒有必要,不是嗎?你跟着自己的想法走就好了。你既然百分之百相信你對我的判斷,其他人,不是也一樣嗎?”
“我……我明白了。”我慢慢說。
沈秋顏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只是你比我遇到的事情更多,所以你會把事情想得越來越複雜而已。”
我依然只能微微點頭,或許沈秋顏說的沒錯。
沈秋顏說:“不管怎麼樣,現在,你什麼都別想,好好養病,傷沒有好,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我沒有再說話,慢慢閉上了眼,我有點兒累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又說:“醫生說,我要多久才能出院?”
“至少還要五六天吧?他們擔心你傷口感染。”沈秋顏說。
“又是一個多星期……”我說,“回去都已經十一月了,呵呵,時間爲什麼過得這麼快?”
接下來的幾天裡,沈秋顏知道我關心大舅的事情,而我又沒辦法聯繫上他,於是設法給我買來了所有本市的報紙。
不出我們所料的是,沒過幾天,報紙上就報道了關於兇殺案的事情,根據報道中所透露出來的細節,我很清楚,那些案子就是大舅犯的,那些屍體裡頭有一個人我認識,那就是樑宇嘉。看見那些報道之後,我說:“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找上門來。”
沈秋顏說:“你會有事麼?”可以看的出來,她也有些擔心。
我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樣對我,是隻把我看作證人,還是有別的什麼想法。這件事,跟我們以前遇到的都不一樣。本市這幾年都沒遇到過什麼特別惡性的兇殺案,忽然出現那麼多屍體,我相信,他們肯定會拼命去調查……”
然而,幾天後的一件事,卻讓這件事意外的結案了,而且,這件事的發生,再一次讓我的生活陷入了巨大的漩渦之中。
我已經就快要出院了,那天,醫院卻忽然來了一個人,一個陌生人,他徑直走進了病房,來到我牀前。這人長得非常高大,身體強壯,國字臉,眼睛不大,鼻樑高挺,理着平頭,穿的衣服並不起眼,估計當時醫生護士們都覺得他是我的朋友親戚,所以沒有攔住他。
他來到我和沈秋顏面前的時候,我們倆都警覺起來,然而,我們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人已經把一封信遞了過來,說:“你大舅是黃龍豪吧?”
我怔了一下,說:“是……是他……”
那人說:“我是黃龍豪的兄弟趙恩銘,這封信是你大舅讓我轉交給你的,他說他現在誰都相信不了,只能相信幾個兄弟而已,無論是直接給你寄信,還是發短信、打電話給你,都容易受到警察或者是黑道上其他人的監視,所以只能讓我來轉達
。我是他的兄弟,現在在西城的一個市場上賣服裝,沒有人會注意到我。”
我結果信封,心裡忐忑不安。
那人說:“我這就走了,有人問就說我是你叔叔,這是你大舅交代的。”
那人來得很快,離開的也很快,最後,只留給我那一個信封,他走了之後,我讓沈秋顏關上門,我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裡頭是一張照片,五個人的合影,有我大舅,有剛纔我看見的那個人,還有那位連長宋曉天,另外兩個男人,我則都不認識,雖然照片上這五個人都非常年輕,應該是十多年前的照片了,而且他們的打扮也是九十年代初期的裝束,但我能辨認出他們的長相。
我疑惑的打開那一封信,那是大舅的筆跡,而當我看完那封信的時候,我才明白,爲什麼那天大舅跟我說話的時候,我會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蕭凌,那天時間倉促,而且我發現可能我已經被人跟蹤,所以有些事情,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跟你說清楚。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應該有兩種可能,要麼我在逃往北方的路上,可能已經上國道了,火車我不能坐,我在市區有一個地方藏着一輛摩托車,我應該會把它騎走。而另一種可能,大概,我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有很多人在追殺我,如果我還留在這裡,很可能連你也牽連進去。而一旦我死了,我犯的案子都可以結案,追殺我的人,他們心裡的那些秘密,也會永遠隨着我的死或者失蹤,再也沒有人知道。”
“大舅帶你上了這條道,這麼長時間,卻沒有給你多少幫助,這次,就算是大舅爲你做一點事吧。你不用聯繫我,我以後也不會再聯繫你,你大舅在這條道上,手上已經染滿了血。我這一輩子,從最開始的打人,到後來的殺人,一步步走下來,走得順理成章,也從來沒想過後退。”
“給你送這封信的人,是你大舅的一個好兄弟。蕭凌,你記住,出來混,總歸是要還債的,能有多少錢、能有多高的地位,這些,到最後,你會發現,都沒有什麼用。最重要的是,在這條人吃人的道上,你要找到真正可以信任的人,不論是女人,還是兄弟。”
“大舅走了之後,以後的路還是得靠你自己,記得大舅曾經跟你說過的話:之所以走上這條道,是因爲咱們不想被別人欺負,是因爲咱們要獲得更好。但凡能做好人,誰都不願去做壞人。大舅沒孩子,從小就跟你這麼個外甥親近,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大舅的這封信下頭,還有附了一張名單。
宋曉天:也就是你們的目前在本市做武警,參與過很多案子的調查,在警界有人脈。
趙恩銘:在西城做個體戶,是我最早的兄弟,能打,不愛說話,很仗義。
馮浩:一直做水產生意,要錢,可以找他,他家裡有錢,本人做生意也賺了不少錢
。
薛忠:在道上人脈廣,要找人,要查事情,可以問他,當初你被關在那個倉庫裡,我也是找他幫我調查了幾乎全城可以藏人的地方,才確定下來你可能在哪裡。
我給你的匕首、霰彈槍,可以做爲信物,你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外甥,他們一定會幫你,只要他們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