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臺市郊外,大荒鎮,晚八點三十分。
文揚吹了吹手裡的杯面,撇着嘴抱怨道:“大哥,沒工資也就算了,能不能改善一下伙食啊?咱好歹也算是技術工種,你就給吃泡麪?”
“這地方太偏僻了,鎮子裡不敢進,方圓三裡地就一家便利店,有吃的就不錯了。”李青喝了口麪湯,輕輕蹙起了眉頭,“你要是不愛吃,就餓着,或者滾出去啃土吧。”
“算了,你要是這麼一說,咱這也算是高規格待遇了。”文揚向着車窗外瞄了瞄,不由得嘖嘖稱奇,“真想不到啊,明臺還有這麼偏僻的地方。”
保鏢胡猛湊過來,咧着嘴介紹道:“距離這兒不遠有家化工廠,後來因爲污染嚴重被關停了。這裡的地皮雖然便宜,但名聲不好,開發商擔心房子賣不出去,都不願意來。”
李青將最後一口泡麪湯喝盡,意猶未盡的呷呷嘴:“這破地方已經出了明臺範圍吧?你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早知道這裡是這種情況,咱們都帶點兒吃的啊。這都快要九點了,靠着一碗杯麪過活,是想餓死誰麼?”
胡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過他後脖頸疼,嘴角不禁抽搐了幾下:“對不起啊,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來,沒想到跟別人說得一模一樣...”
他說着又擡手向着窗外指了指:“看到那邊的荒地了麼?”
“廢話。”文揚沒好氣的說道,“誰特麼又不瞎,你有事兒說事兒,別賣關子。”
胡猛不敢招惹他,老老實實的介紹道:“我聽家裡的叔叔說啊,因爲這地方特別荒涼。早些年治安混亂的時候,那些個黑車司機在城裡拉了外地人就奔這裡來。殺人搶劫,然後就地就給埋了。”
李青感覺難以置信:“真的假的?”
“嘿嘿,聽說,不過八成是真的,因爲我那叔叔在警局幹過,他說自己親自經手過這案子。只不過因爲影響太惡劣,案子被壓下來了,沒有對外公佈。”胡猛說道,“據他說,再往前倒幾年,你要是晚上到這地方來,還能看見漫山遍野的鬼火呢。”
李青向着窗外看了看,入目黑漆漆一片,只有不遠處棚戶區亮起的稀薄燈光。他覺得胡猛的話裡應該有不少誇大成分,但卻絕不會是空穴來風。以外面這種環境,的確很適合殺人越貨。
文揚將空面桶扔進垃圾袋,默默的嘆了口氣:“大哥,那個姓曾的小子,說話究竟有幾分真假?咱們已經在這裡蹲了三四個小時了,可別白遭罪啊。”
李青抿着嘴道:“我也不清楚,現在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就在今天下午三點左右,李青正坐在沙發上陪錢含靈看電視的工夫,突然接到了曾士奇的電話。
說是‘突然’,其實也不確切,畢竟李青一直都在等待他的消息。
曾士奇提供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他自稱從一名出租車司機那裡得到的消息,昨天晚上,有一位扛着大包的年輕客人在前門港上了車。
客人提出要去大荒鎮,司機嫌地方偏僻,害怕不安全。但他剛一
提出拒絕,客人就抽出一隻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司機無奈發動車子,將出租車開到目的地後,那客人便付錢下車,打開後備箱,扛着那個大包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鎮子。
在這件事後,司機並沒有選擇報警。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默默的隱瞞了下來。不過他和幾個兄弟第二天中午在小飯館裡喝了點酒兒,還是將之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添油加醋的講出來。
在曾士奇所提供的消息中,無論是上車地點、上車時間、還是那個客人的外貌衣着,都極爲貼近李青所要找的那個人。
掛斷通話之後,李青叫了文揚和胡猛,驅車匆匆抵達大荒鎮,而後就將車停到鎮子外,一直蹲守到了這個時間上。
李青很擔心錢黎明的安穩,他並非是不想早早行動。只不過抵達大荒鎮之後,他觀察了四周的環境,發現這個地方實在太適合打冷槍了。
鎮子中有不少開發商當年留下的爛尾樓,而鎮子四周都是平坦的荒地,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如果白天闖進去,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將之發覺。
李青現在還不清楚對方是哪股勢力,冒不起這個風險,所以只能等到天黑下來,夜深人靜再偷偷摸進鎮子。
“時間差不多了。”李青低頭看了看手錶,淡淡的說道,“酒足飯飽,開工吧。”
文揚小臉一抽:“大哥,壓榨勞動力別說得這麼冠冕堂皇行不行?我從中午到現在就吃了一碗泡麪,一直都用水頂着呢,哪飽了?”
“少廢話。”李青拉開車門,最先跳了下去。
他走在雜草叢生的寬闊荒地上,向着對面那稀薄的燈光而去,四周盡是一團漆黑,還真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錢黎明會在這裡麼?
文揚和胡猛緊隨其後跟上來,耳畔只能聽到沙沙的腳步聲。
“猛子。”李青忽然問,“你對這鎮子瞭解多少?”
胡猛道:“鎮子裡空房子很多,大部分都到市裡打工,已經沒剩多少人了。我估摸着,也就是一些老人和孩子。”
李青腳下忽然微微一頓:“你說...有沒有可能...”
文揚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大哥,可能什麼啊?”
“我們有沒有可能...闖進狼窩了?”
胡猛臉色驀地一變:“什麼意思?”
“大哥的意思是...”文揚擡手拍了他一下,“這裡沒準兒是哪個組織的據點,已經存在好久了。”
“不會吧?”胡猛眼皮暴跳,神色極其難看,“那怎麼辦?我打個電話,再從山莊叫人過來?如果被李先生說中了,就憑咱仨?那不是送上門給人踩麼。”
文揚沒好氣的哼哼一聲:“要踩也是踩你。”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晚在興發島上遇到的男子,胡猛渾身哆嗦了一下,臉頰泛起鐵青。
他好似在一瞬間,又找到了當晚的那種恐懼感。
“你手下那些人不管用。”李青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了
一條短信發出去,“要是沒有麻煩,就讓他白跑一趟吧。”
“大哥,誰啊?”
李青並沒有回答,反而是在一片黑暗中,直勾勾的盯住了保鏢胡猛。
“猛子。”他吸了口氣問道,“昨晚的事情,你始終不願意詳說。但我還是得問一問,你究竟是怎麼逃掉的?”
“啊?”
李青又重複了一遍:“你發現那個人不是文揚的時候,怎麼逃掉的?”
胡猛哆哆嗦嗦的回答:“我...我就是按照你交給我的方法...”
他話音未落,李青陡然一腳將他蹬翻在地:“你他麼還真實在啊?我讓你跪你就跪了?那我問你,今天如果見了他,你是不是還要下跪求饒?一見面就跪,一見面就跪,你跟着我們進去有什麼用?給人家送膝蓋的?”
“我...我...”胡猛又要掉眼淚,“李先生,那我該怎麼辦啊?”
李青冷笑一聲:“今晚改改規矩,拔槍好不好?”
胡猛連連點頭:“好,好。”
“記住你的話。”李青擡手指了指他,“如果你今晚還是那副熊樣,那就算了,你明天就打包回家哄老婆孩子吧。”
“我明白了,李先生,你放心。”
“嗯。”李青點了下頭,旋即一揮手,轉身繼續往前走。
之前因爲擔心被對方發現,所以將車停得很遠。單單是從車子走到大荒鎮外面,就花了三個人十幾分鍾。
三人摸黑溜進去,李青站在鎮子中的那條主幹道上,目光在四下一掃,並沒有發覺什麼問題。
“難道是我考慮錯了?”他心下不由念道,“或許那傢伙僅僅是抓了老錢,想要找一個藏身之所罷了。”
“大哥。”文揚原地轉了個圈兒,將聲音壓得很低,“並沒有...”
他話音未落,忽然同李青齊齊的扭過頭,望向了街邊的一戶人家。
在那裡,油漆剝落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隙,一個八九歲大的小男孩兒正縮在門口,直勾勾望着街上的三個人。
“你們是誰?”他問道,“你們是誰?”
胡猛聽到這道聲音,條件反射般的向後躍出,直到他看清對方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男孩兒時,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小兔崽子,嚇死我了。”
他很快就恢復了淡定,但李青和文揚卻是互相對視一眼,感覺渾身汗毛根根倒豎。
“我艹。”李青向旁挪了半步,咬着牙問,“他在那裡站多久了?”
“我不知道啊...”文揚也咬着牙回答,聲音就好似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肯定有一會兒了,之前居然沒發現...”
李青沉默了幾秒鐘,忽然咧嘴一笑:“我們來找人。”
那小男孩兒依然是那種直勾勾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的問:“找誰?”
李青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再度笑呵呵的回答:“找一個很胖、很胖的叔叔,你見過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