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含靈穿過客廳,走到牆角的擺放櫃前,踮起小腳,從最上面取下了一個相框。
那是一張她和錢茂典站在天裕之家前的合照。照片中錢含靈笑得燦爛,白皙的面頰透着稚嫩。而錢茂典雖然依舊是一副嚴肅的表情,但卻眉頭舒展,看起來心情也相當不錯。
李青不解的問道:“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錢含靈倚在櫃子邊,也不出聲。
她在李青的注視中低下小腦袋,用手指將相框後面的硬紙板掰開。
忽然,一張泛黃的小照片從相框的夾層中飄然落下。
“嗯?”李青微微俯身,從腳邊撿起了那張照片。
這張照片還沒有巴掌大,好像有些年頭了,四角都泛着陳舊的微黃。畫面中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正對着鏡頭溫柔微笑。從面相上來看,她的模樣同錢含靈有幾分相似。
李青看了一會兒,從照面中移開目光盯向了面前的女孩兒:“這是...你的照片?”
錢含靈撣了撣額前的劉海兒,淡淡的開口:“如果錢黎明還活着,你就拿這張照片給他看。事情原本是個什麼樣子,他會告訴你。我不說,嫌惡心。”
微微停頓了一下,她又道:“還有,不要讓我爹看到這張照片。”
李青一臉茫然,而錢含靈卻已經走到了沙發邊坐下來,將筆直纖細的小腿搭在茶几上,繼續看電視。
“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你?”
“你很煩誒。”錢含靈扭頭白了李青一眼,忽然看到錢茂典提着行李箱從樓上走下來,趕忙起身,“爹。”
李青將那張照片揣入懷中,走過去想要幫忙接過行李箱。
“不用,我還沒老到連箱子都提不起來。”錢茂典冷聲說道,腰板兒繃得筆直的走下樓梯,但卻偷偷的喘了一小口氣。
錢含靈瞄了那隻行李箱一眼:“爹,你就帶這麼點兒東西?”
“我們只是暫時回去。”錢茂典胳膊搭住了樓梯扶手,沉聲說道,“把門鎖好,等到這裡的事情平定,還要再回來。我畢竟在這裡住得久了,換個地方心裡反倒有些不踏實。”
錢含靈看向了李青,輕聲問:“還回得來麼?”
“呃...”李青思量片刻,點點頭,“應該沒問題...”
錢茂典又道:“這段時間,天裕之家就關了吧。”
當晚十點鐘,派出去的人全部回來,依然沒有找到錢黎明的線索。天裕之家的保鏢也調取了監控錄像,但卻毫無所獲。
今晚的胡猛格外脆弱,蹲在那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的慘兮兮,真有點兒可憐。
文揚望着錢茂典父女帶人走向碼頭,湊近了李青問道:“大哥,有結果麼?”
李青凝視着錢含靈的背影,緩緩搖頭:“但我覺得不是錢含靈動的手腳,我們還是想想其他的可能性吧。”
文揚沉默了一下,又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還找麼?”
“這麼長時間了都沒有消息,人肯定是走掉了。”李青無
奈的擺了擺手,“算了,我們先回去,看看能不能等來趙振的電話。”
“嗯。”文揚低低應了一聲,隨着李青向前去。
“老闆,你在哪裡啊...你到底在哪裡啊...”胡猛還在哭,驀地一擡頭髮覺四周黑乎乎一片,居然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李先生!”他渾身打了個哆嗦,趕忙站起來追了上去,“李先生!李先生!你等等我啊!”
他向前狂奔了一陣,四下瞅瞅,卻沒有發覺李青兩人的影子。
“怎麼...怎麼這麼快就不見了?”胡猛原地轉了個圈兒,戰戰兢兢的叫嚷,“李先生!李先生!”
喊叫聲迴盪在夜空之中,沒有絲毫迴應。
胡猛一眼瞥到了前方碼頭依然未滅的燈光,直接轉身,跌跌撞撞的跑遠了。
在他走後,路邊的大樹傳來一陣細微的“沙沙”聲響,旋即李青從樹上跳下來,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地面上。
他盯着胡猛離開的方向,滿臉無奈的說道:“猛子也沒有問題,他那股害怕勁兒絕不是裝出來的...”
“那就說明他沒有說謊,錢胖子的確是被一個很厲害的傢伙帶走了。”文揚也從樹上翻下來,“那會是誰呢?”
李青撓撓頭:“德墨特爾?督察廳?麗莎兒?現在的明臺總計就這麼幾股勢力,會是哪一個?目的又是什麼?”
兩個人一邊向着碼頭走,一邊低聲談論,然而卻沒有分析出任何有價值的結果。
錢含靈站在碼頭上,盯着遠處走來的兩道模糊身影揮了揮玉手:“哎!你們還走不走了?”
李青擡手招了招,同文揚加快了腳步:“這就來了,有點兒耐心好麼。”
胡猛迎上去:“李先生,你們去哪裡了?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呃...”李青翻了翻眼睛,旋即哈哈一笑,“我和文揚跑到小樹林裡方便了一下,出來的時候看你已經走了。”
總計有一兩百號人聚集在岸上相送,錢茂典臨登船之前,又有些不放心轉過身吩咐:“我離開之後,你們也分批撤出興發島吧,只留下幾個人看守就行。這段時間的工資照發不誤,等到事情平息,會再找你們回來。下島之後,都給我老老實實的,不要生事。”
“是,老先生您放心吧。”
錢茂典滿意的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擡頭看了看暗沉沉的天空,旋即登了船。
直到這老頭兒上船的那一刻,李青心下才驀地一鬆。
待得李青等人也上來,小船發動,劃破粼粼海面,向着前門港疾駛而去。
錢含靈玉手撐在船邊的欄杆上,回望已經沒剩幾點燈光的興發島,輕輕抿了下小嘴:“還是第一次這麼安靜...”
李青意味深長的說道:“很快就會重新熱鬧起來。”
錢含靈裹緊了外套,轉過嬌軀,輕輕倚靠在船邊:“李青,其實我沒有太具價值的消息告訴你。”
微微停頓了一下,她又說道:“德墨特爾的成員,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孤兒。他們或
是來自孤兒院,或是來自街頭巷尾的乞討兒童,被收養,被訓練,最後變成供人差遣的殺人機器。趙振對我講,他們的訓練期依據個人天賦,從三年到十五年不等,期間要經常注射藥物,配合訓練來改變體質。在這個過程中淘汰率很高,往往一百個孩子裡面,最後就只能剩下一兩個,而這還不一定能夠達到組織高層的要求。”
李青眸光微微一凝,心下不禁思量,錢含靈口中所言的藥物,就是威爾士勳爵和沈雅彤合辦那家制藥廠所研發的新藥麼?
“這個組織內部等級森嚴,連趙振都不清楚總部設在什麼地方。他稱自己在德墨特爾內部的地位,也不過是一隻可憐的小螞蟻。”
李青沉吟片刻又問:“程歆口中的‘春城少爺’,是什麼人?”
“沈春成。”錢含靈輕聲道,“聽說是組織內部地位很高的人物,但具體情況,我就不清楚了。”
“沈春成?”李青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同一邊的文揚對視一眼,眼底不禁泛起了驚訝之色,“姓沈?”
“對。”錢含靈點了點雪白的下巴,而後擡眼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
“不,沒什麼不對。”李青偏過頭,望向了黑沉沉的海面,心下卻在不斷的琢磨,該不會真的同沈夫人有關吧?
沈雅彤,你是打算把麗莎兒逼瘋麼。
過了一會兒,李青緩緩道:“關於趙振呢?你不想告訴我麼?雖然他不過是德墨特爾的小嘍囉,但我想既然有小老闆的名頭在外,不應該是孤身一人吧?他的勢力在哪裡?”
錢含靈美眸輕輕一眨,毫不猶豫的回答:“關於趙振,我無可奉告。”
“你在顧念舊情?”
“我和趙振沒有舊情。”錢含靈一臉平靜,“雖然我利用了他,但我知道感恩。”
“好吧。”李青點了下頭,一眨不眨的盯着逐漸出現在視野之中的前門港,“那我自己去弄清楚。”
船隻靠岸,幾個人登上了港口。
或許是換了一個環境,胡猛從那種惶惶不安的狀態中醒轉過來,重新恢復了滿滿的自信。
他擡手招過守在這裡的手下人,低聲詢問了幾句。在確定沒能得到有價值的消息後,臉頰不禁涌起了濃濃的失望神色。
李青對錢含靈道:“你要隨我走。”
“什麼?”錢茂典將這句話聽了去,瞬間暴怒,“李青,你什麼意思?”
李青趕忙擺手解釋:“錢老爺子,您老別誤會嘛,我找你女兒是有正事,沒有其他的意思。”
“你少跟我來這套。”錢茂典怒道,“你想拿我女兒做人質對不對?放了含靈,我和你走!”
李青一想到和這老頭兒同住在一棟房子裡的畫面,禁不住滿腦門子黑線。
“爹。”錢含靈叫了一聲,湊到錢茂典身邊,踮起小腳來低低的耳語幾句。
“真的?”錢茂典神色訝異,“含靈,你...”
“哎呀,好啦。”錢含靈紅着小臉,晃了晃他的胳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