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忙着。”李青笑着回道,又喝了幾口啤酒,然後扯了扯衣領站起身來,“老闆,廁所在哪裡?”
“這條街往前面走,不遠就到了。”老闆忙着手裡的活計,頭也不擡的隨口說道。
李青應了一聲,轉過身來晃晃悠悠的往前走,隨着接近那片區域,吵鬧聲越來越清晰。
一羣人圍在那裡看熱鬧,正中央一對小情侶和一羣穿着花花綠綠的小混混正在爭執。
“你們這是違法的!”
“違法怎麼了?你跟我說違法怎麼了?你去告我啊?”一個剃着刺蝟頭的二十多歲年輕男子一臉囂張的叫嚷,“我叔就在警察局,有種你去告我啊?我說你們是不是吃飽了撐得難受,我搶你錢了麼?殘廢都沒說話,你們跟着得瑟個什麼勁兒啊。”
李青嘴角泛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這個正在說話的刺蝟頭,應該就是大排檔老闆口中的那個斗子了吧。
“你...”這對小情侶中的女人還想再爭辯,身邊的男朋友卻扯住她的胳膊向後拽了拽,“好了好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咱們走吧。”
那女人氣咻咻的喘了兩口氣,同男友對視了一眼,看到對方這麼多人,也有點兒沒有底氣了,任由男友拉着離開。
“媽的,多管閒事的臭婊.子,要不是嫌你長得難看,我非幹了你!”斗子在這對小情侶身後狠狠的啐了一口,忿忿的罵道。
身邊的那幾個小混混一臉的兇狠,衝着四周揚了揚手:“沒事了,沒事了,都散了吧,散了!”
一場吵鬧就此終了,看熱鬧的人羣逐漸散去,斗子將破搪瓷盆裡花花綠綠的票子和硬幣一股腦的塞進口袋裡,然後用盆子在身前呆坐的中年男子頭上敲了一下,“今天比昨天少了,明天多賺點兒,把老子今天的虧空補回來。”
那男子抱着二胡,也不說話,依然是傻呆呆的坐着。
身邊的手下混混一見,直接就衝了上來,伸手去拽中年男子手裡的二胡:“媽的,我大哥跟你說話呢,沒聽明白是不是?我拆了你吃飯的傢伙!”
這小混混手剛剛伸過去,就被斗子扯了回來,腦門直接賞了一記暴慄:“你他媽傻啦?把他家當拆了咱們上哪要錢?”
“是,大哥,我錯了。”那小混混如夢方醒,連連認錯。
“以後機靈着點兒。”斗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扭過頭來瞥了中年男子一眼,將搪瓷盆子扔在了地上,“跟個啞巴似的,走了走了,呆在這沒勁,換個地方快活。”
擺着手,斗子轉身正要走,卻突然見到一個年輕男子站到了自己身前,笑吟吟的盯着他:“你搶了多少錢?要不要我幫你數數?”
這個年輕男子,自然就是剛剛走過來的李青了。
斗子不由得一愣,幫我數數搶了多少錢?還有這麼熱心的傢伙?你以爲這是助人爲樂啊。
“你他媽...”斗子反應過來,知道面前的小子明顯就是在
調侃他,不由得怒火中燒,一拳就掄了出去。
拳頭被李青伸手接住,斗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拳頭在李青手指的壓力下一陣劇痛,想要抽又根本抽不回來。
“喂,兄弟,你這也太熊了吧,還是不是男人。”李青不去看斗子,偏過頭來盯着那拉二胡的中年男子,臉色微微一僵,話音戛然而止。
一隻獨手微微一顫,那中年男子聽到李青的聲音,抱着二胡緩緩擡起了頭。蓬亂的頭髮分向兩邊,顯露出那張佈滿滄桑的臉頰,將李青一臉的愕然盡數收入眼底。
兩個人對視了足足有半分鐘,李青臉色沉着的緩緩鬆開了手,斗子捂着拳頭退在一邊疼的咻咻抽冷氣。
緩緩拍了拍手,李青依然盯着那中年男子,卻在對斗子和那幾個混混說話:“你們走吧。”
斗子張了張嘴,想要再罵上兩句找找場子,不過剛剛李青既然能夠輕鬆接下他的拳頭,估計也極其不好對付,想了想還是作罷。
“別讓我再見到你!”斗子惡狠狠的扔下這麼一句,算是既沒有得罪李青,又給自己留足了面子。隨後他在地上啐了一口,帶着手下幾個人氣洶洶的走了。
李青放走斗子,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他今天有點兒多管閒事了。因爲根本不需要他來出手,縱然是少了一隻手,但只要眼前的中年男子想要對付那幾個混混,依然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因爲這個少了一隻手,落魄潦倒只能靠拉二胡賣藝爲生的中年男子,正是霍一!
霍一曾經是海外肖家的座上賓,當世的功夫大師。在李青殺肖明的時候,兩個人以武對賭,最後霍一輸了,還被李青廢掉了一隻手,肖明也因此身死。
第二次見面,是在蔣婷被綁架之後李青前去營救,在蔣家逼死了肖鴻朗和蔣開山。霍一最後帶着肖鴻朗的屍體離開蔣家,不知去向。
李青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在臨港會是兩個人的第三次相見,而且竟然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
“你的功夫越來越精進了。”憋了好久,李青才吐出了這樣一句話,言語之間說不出來是誇獎還是嘲諷。
霍一冷冷的看了李青一眼,然後抱着二胡站起身來,向着遠處的橋洞走去,顯然那又是他今晚的家。
雖然是盛夏,霍一在破舊的袍子外面,竟然還套了一件髒兮兮的棉馬甲,怎麼看都像一個不正常的精神病。
李青見他這副樣子,忽然覺得有點兒心酸。平心而論,霍一變成今天這幅模樣,說是李青一手造成也絲毫不爲過。如果不是他先後幹掉了肖明和肖鴻朗,霍一現在應該還在海外肖家享受他的座上賓待遇,被人尊稱一聲大武師,又何至於這麼落魄呢?
叉着腰,李青嘴角抽搐了一下,才情不自禁的叫道:“哎!”
霍一身子微微一頓,李青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再度開口:“陪我喝兩杯。”
這句話落下十幾秒,霍一
才轉過身子向着李青走過來。
李青黑着臉走在前面,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又回到了之前的大排檔。
老闆一看到霍一來了,笑呵呵的招呼:“呦,殘廢來啦!”
霍一也不說話,老老實實的走到角落裡的一張空桌子坐下,明顯是害怕自己這副樣子影響到人家的生意。
李青也坐到霍一對面,轉過身來道:“老闆,再來兩碗麪,五十個肉串,一盤蔥爆蜆子,四瓶啤酒,他的飯今天我請了。”
“好嘞!”老闆笑眯眯的應下,禁不住誇讚,“小哥你可真是善人。”
李青乾笑了一聲,也沒有反駁,畢竟有的事情還真不好解釋。他同霍一算什麼呢?朋友?敵人?貌似都有點兒牽強。
啤酒最先上來,李青直接用牙要開瓶蓋,遞給霍一一瓶。這貨倒是也來者不拒,咕咚咚的喝了一整瓶,然後伸手一抹嘴巴,吐了口氣,顯然是覺得蠻解渴的。
“怎麼跑到臨港來了?”李青沉着臉問道。
“面來啦!”老闆笑呵呵的用托盤將兩碗麪端上來,“慢慢吃,菜馬上就到。”
霍一扯了扯已經長了很長的頭髮,然後抄起筷子來,就呼嚕嚕吃起了麪條,估計也是餓的發緊,一碗麪很快就見了底。
李青將自己那碗麪也推了過去:“問你呢,怎麼跑到臨港來了?”
將自己碗裡的麪湯喝乾淨,霍一將李青那碗麪換過來,擡頭看了他一眼,終於是開了口,只不過聲音有些嘶啞難聽:“將肖先生的遺體送走之後,一個人走着走着,就到這裡了。覺得還不錯,就住了一陣子。”
李青還真有點兒搞不懂,面前這貨是怎麼走着走着就能從燕京跑到臨港來的,不過估計霍一這些日子過得渾渾噩噩,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他也就沒心思再去問了。
將桌子上的啤酒抄起來,李青又喝了小半瓶,用手敲着桌子,思量了一陣:“我現在急需人手,既然在這裡撞見你了,不如留下來幫幫我。”
老闆笑呵呵的又將剩下的菜端了上來,霍一從盤子裡拎起一個肉串,咬進嘴裡大口咀嚼着,瞥了李青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帶着幾分嘲諷。
“什麼意思?”李青不解其意,“咱們兩個之間有仇麼?”
霍一搖搖頭,將那隻斷了手的胳膊拿到桌子上來,笑呵呵的問李青:“以你這樣的身份,還用一個殘廢來幫忙?”
李青抿了抿嘴:“你自己有什麼本事,自己心裡清楚,別再這裡沒病裝病!既然你都說咱們兩個之間沒仇,爲什麼不願意幫我?你這條手還給肖家了,已經是仁至義盡,還想怎麼樣?”
“爲了一個肖鴻朗,爲了一個肖明,以後還不活了?你年紀比我大,別這麼沒出息行不行?”
盯着面前那一碗還沒動筷子的大肉面,霍一好半天都沒有說話,目光略微有些呆滯,不知道是想了還是沒想,總之李青是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實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