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呢?”錢黎明問道。
鄧師擡起手來遮住了日頭:“這五十多個孩子被帶到了另外一艘小船上,偷渡到歐洲。而原來那艘船,被古老頭炸沉在了公海。也許是同死人打了太久的交道,從那個時候開始,這五十多個孩子都有了一種很特別的本事,就是一般的畜生見了他們,都要嚇得戰戰兢兢,甚至是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停頓了一下,鄧師繼續說道:“這種東西很奇妙,殺氣或者是死氣,都有可能。傳言古時候的一些劍客,因爲沾了太多血,也會出現類似的情況。我們在雨林中執行任務的時候遇到過一些相當古老的原始部落,那裡有一種習俗,因爲部落衝突而死的戰士都不會掩埋,反而是將他們送進一口山洞裡,長年累月,形成了大量的屍氣,這種屍氣對人體有毒,會讓人感染或者是窒息。”
錢黎明蹙了蹙眉頭:“這有什麼用?”
“什麼用?”鄧師嘿嘿一笑,墨鏡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彩,“當地人會將資質絕佳的年輕人送進洞穴,帶上必備的食物和水,如果能在其中呆上七天,活着走出來,就會成爲整個部落的驕傲,被他們視作受神靈眷顧,戰神一般的人物。在這樣的人身上,也會出現讓動物驚厥的現象,這在當地人的心目中,則是擁有神力的表現。”
搖了搖頭,鄧師語氣頗爲玩味:“我們那一次的處境很危險,雖然單兵作戰能力要遠遠強於他們,但地形沒有他們熟,人沒有他們多,差一點兒就被圍剿了。幸虧隊長也有這種能力,然後嘛,你可想而知,那幫土著還以爲又是一位天神下凡,放下武器,熱情的款待我們,那裡的姑娘,嘖嘖,真不錯…”
錢黎明禁不住讚歎一聲:“還有這種事情?”
“不止如此,現在咱們再來說說那頭畜生的問題。”鄧師伸手向着最前面的大黃狗指了指,腦袋微微一偏,“我們在土著人那裡住了三天,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當地人養的獵犬,根本不懼怕隊長,而且對他…非常親切。那種親切感很奇怪,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兒病態,我們都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那是一種貪婪。”
說到這裡,鄧師的臉色突然變得分外古怪。
錢黎明也不是傻子,他已經意識到了:“你是說…”
“嗯。”鄧師點頭,看了身邊一言不發的秦武朝一眼,“當地的土著人說,他們會在戰勝之後,用敵人的屍體來喂獵狗…”
錢黎明整張臉都青了:“這是不是說,在那羣畜生的意識裡,大哥更像是一個死人,是他們的食物?”
鄧師思量了一會兒:“也不能這麼說,狗的智力要比人類所認爲的高很多。他們分得清死物和活物,但隊長的確觸動了他們的相關記憶,使它們產生了一種大快朵頤的興奮感。”
“靠,算了,我簡直聽不下去了。”錢黎明擺了擺手,掏出精鋼酒壺,擰開瓶蓋灌了一口。
鄧
師聳了聳肩,也就不再出聲。
過了一會兒,錢黎明又湊近鄧師,壓低了聲音問道:“哎,你說…”
“你好好說話,離我這麼近做什麼,一身的汗臭味兒。”鄧師厭嫌的向旁縮了縮身子。
錢黎明伸手抓住鄧師的衣袖:“你說大哥在那船艙裡,是怎麼活下來的?”
鄧師扯下墨鏡,很認真的打量了錢黎明一番:“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隊長曾經說過,在那二十多天之中,他依然保留了最後的一絲人性,是他感到最爲幸運的事情。”
“我倒是相信大哥,那其他人呢?”
鄧師冷笑了一聲,衝着錢黎明擠了擠眼睛:“據隊長說,那五十多個孩子裡面有那麼幾個,後來就只吃素了。”
“那他們現在呢?還在血骷髏麼?”
“你的問題可真多。”秦武朝抻過腦袋嗤了一聲,然後伸手拍了拍胸口,“他們要是還活着,哪裡用到我們啊?那五十多個傢伙,有一半被古老頭訓死了,還有一半死在了隊長手裡,最後就剩下了他自己。在他出師的時候,還把古老頭另外的四個徒弟弄死了,這樣一來,上一代一線隊就絕了根,隊長那一代一線隊又只剩下他一個,最後沒有辦法,只能跑到外面拉人入夥嘍。我們這幾個,都是這麼進的血骷髏。”
鄧師道:“這是古老頭自己的意思,那老傢伙說自己只需要一個徒弟,隊長要是不弄死他們,就是他們來弄死隊長了。”
錢黎明臉色變了變,擡起頭盯着李青的背影,陷入了一陣沉默。
華夏北方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但此刻的隴西卻已經是燥熱難當,中午的太陽炙烤大地,令人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眩暈感。
“找個地方歇歇,避過晌午的日頭再走吧。”彩雲建議道。
李青倒是並不覺得累,不過當他回過頭來,看到滿頭大汗的錢黎明累得好似一條死狗,便點了點頭:“歇一歇,吃點兒東西,避過正午再上路。”
聽到李青的話,錢黎明頓時如釋重負,尋了個樹陰一屁股坐下,將身上的大包扔在了一邊,自顧吁吁喘着粗氣。
秦武朝喝了口水,賤兮兮的湊到錢黎明身邊,笑呵呵的問道:“老錢,怎麼樣?前面的路還長着呢,你可得有點兒心理準備啊。”
錢黎明愣是沒吭聲,仰面躺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纔算是緩過勁兒來,擡手指了指自己的揹包:“這裡面,有吃的…”
“吃的?”秦武朝搓搓手,興沖沖的拉開錢黎明的揹包拉鍊,旋即拍着巴掌大笑:“哈哈哈哈,老錢,你真夠意思哈,帶了這麼多好東西!文揚!文揚!快把你那張幹餅扔了,吃那破玩兒意有什麼意思,老錢這裡可是有罐頭那!”
“真的?”還沒等文揚說話,鄧師先一步湊了過來,從揹包裡掏出了一個鐵皮罐頭,還有一袋壓縮餅乾。
鄧師喜出望外,禁不住擡腳蹬了錢黎
明一下:“好樣的,你看看,這包下午就讓秦武朝背了!”
嘴巴咧了咧,秦武朝滿頭黑線。
彩雲坐在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下,啃着手裡的半塊幹餅,看着遠處興高采烈的幾個人,頓時老不高興了,悶哼了一聲:“什麼意思嘛,我做的餅怎麼就成了破玩兒意啦?”
李青揉揉腮幫子:“味道還不錯,就是太硬了點兒。”
“給你,喝點兒水。”彩雲隨手將水袋遞過來,客族女孩兒沒有太多束縛,表現得自然大方。
李青接過水袋,喝了一口水,然後衝着遠處招招手:“老錢,你還帶什麼好東西了?”
鄧師哈哈笑着,將手裡的一袋東西扔給李青:“火腿腸要不要?這貨簡直就是隨身帶了一個百寶囊啊!”
將東西接在手裡,李青把包裝撕開,分了一半火腿給彩雲,笑着說道:“老錢這混蛋搗騰來的軍資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了。”
“還有壓縮餅乾!”鄧師又衝着李青扔過來幾樣東西,然後招呼馮玉成和文揚一起去吃。文揚看了李青一眼,雖然他不待見錢黎明,但做人總不能跟自己的胃過不去,也悻悻的走過去開始了蹭吃蹭喝。
“嗯,餅乾不錯,我這些年吃過最好的。”李青連連點頭,將另外一塊壓縮餅乾遞給彩雲。
彩雲直接伸手接了,小嘴輕輕咬了一口,然後點點下巴,將手裡的半張幹餅塞進了口袋裡。
李青眼角抽搐了一下,本想着將自己那半張幹餅扔了,看到彩雲這幅節儉的模樣,反倒是不忍心了。
“你不懂,戰事根本沒有停下來的跡象,隴西物資匱乏,日子一點兒都不好過。”彩雲盯着李青說道,伸手將他那半張幹餅奪了,一併塞進袋子裡,“不愛吃還我,有人還吃不上呢。”
李青乾笑了一聲,有些不大好意思,過了一會兒偷偷瞄了彩雲一眼,輕聲問道:“彩雲,你父母呢?”
“嗯?”彩雲被壓縮餅乾噎了一下,李青趕忙將水袋遞回去,她喝了口水,然後拍着胸口將東西順下去,輕睨了李青一眼,“死掉了。”
“哦,不好意思哈。”李青頓時覺得有點兒尷尬。
彩雲將壓縮餅乾捏下來一小塊,去喂身邊伸着舌頭可憐兮兮的大黃,然後輕輕道:“沒什麼,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阿爹年輕的時候參過軍,在寨子裡是公認的好身手。我七歲的時候從山外來了一支科考隊,出了大價錢請人帶路進山,阿爹爲了籌錢給我娘治病,自告奮勇的去了,再就沒回來。”
“科考隊?”李青臉色有點兒不太自然。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寨子裡的人都是不信的,但那時候阿爹沒有辦法,連阿公都攔不住,他已經快被錢逼瘋了。”彩雲講起這件事時那若無其事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講訴着別人家的故事。
李青並不覺得她冷漠無情,反倒是有些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