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區裡邊的酒店孫成都吃膩了,最近西南山區裡邊開了一家酒店,雖然開在山溝裡,檔次很高,飯菜以山貨爲主,好多城裡人就不遠三十里地跑到山溝裡來吃。
孫成拉着兩個原來同一個宿舍的老鐵早就來了,一個是長得跟瘦猴似的韓春,另一個是長得很壯實的周炳強,他倆畢業後留在了廣南。宿舍裡其他的老鐵都已經各奔東西了。
李時來到一看三個人已經就坐,心說自從畢業以來見到的同學,非富即貴,卻一個個都像跟自己有仇似的,只有今晚的同學,那是一見到就心裡熱乎的真同學。
孫成正在一遍遍地打電話,催這沈嘉恆快來。
一開始沈嘉恆還在敷衍,可是敷衍過幾次以後直接就說,他今晚有事,來不了了。
孫成掛了電話禁不住懊惱地說:“我是好心給你倆勸解來的,我是這樣想的,既然你們鬧矛盾讓我碰上了,作爲老同學我有責任給你們調解一下,想不到沈嘉恆這麼不給面子。”
李時笑道:“你甭往心裡去,富人家的兒子跟咱們不一個心腸。他不來更好,咱們更高興。”
“對對對!”韓春說道,“那個沈嘉恆不來就對了,你看他那副嘴臉,我最煩他,剛纔我覺得你是爲李時好,我沒好意思說,看他那吊樣就想嘔。”
“對,還是咱們老鐵實在!”孫成說着叫服務員上菜。
周炳強有點猴急猴急的味道,朝着孫成叫道:“你到底是真做東還是假做東,就這麼幹喝,怎麼連個蔥花也沒有!”
李時是看明白了,當今社會的人喝酒成風,而且還流行酒席當中有女人做陪襯,名爲“蔥花”,調味料的意思。一旦全是男人乾巴巴地喝,就受不了了!
孫成被周炳強指責得有點不好意思,拿出電話來翻揀,一邊低頭翻看電話薄一邊解釋,“今晚這頓酒不是有任務嘛,就沒準備蔥花,這個點兒了,哪有閒人,問問有閒着的回去找她唱歌……”找出了幾個女子的電話打過去,人家都忙。無語了,喝一杯酒坐那裡沉思。
孫成沉思不是在腦子裡搜尋女人,而是做決定。其實這個酒店裡他就有個相好,接觸的日子不長,還沒來得及上手,正處於被人家饞得涎水老長的狀態,現在拿出來分享有點捨不得。
你不拿出來就不拿出來吧,這小子爽直,肚子裡有話存不住,尤其是當着這幾個老鐵,他就嗚嗚囔囔地說了,說是這酒店裡有個,就是不捨得拿出來。
韓春端起酒杯,很痛心似的,有氣無力地說:“好了好了,咱們喝了這最後一杯酒,各人走各人的吧,人家還有小蜜,弟兄們就別給人家礙事了。”
“不是不是,”比起這些弟兄們來,就是孫成嘴笨,他知道說不過大家,一旦想解釋就緊張,“我剛認識,正熱乎着,怎麼也算是新婚吧——呃——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這些小子……呃——朋友妻不可欺,你們又不懂不是——”孫成要面子,明明眼前這個還沒撈着,他居然敢吹噓說“新婚”。
“你沒聽劉備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和手足哪個重要你分不清啊!你要是覺得衣服重要,明天我去給你買身名牌,你剁隻手給我。再說這也不是衣服啊,至少不算正裝吧,也就算根領帶啊什麼的。”李時道。
韓春插嘴說:“連根領帶也算不上,領帶還能戴出來讓人見,你這也就算雙一次性鞋墊,臭鞋墊子,好意思拿出來給人看嗎!”
“得得得……”周炳強像只土狼似的插嘴說,“我聽出來了,肯定是醜得沒法看,不好意思拿出來。”
孫成是個爽性人,經不得別人激他,翻出相好的電話來,大聲叫道:“嬌嬌啊,我在305,你過來坐坐吧……”打完了電話,有些得意地把兄弟們挨個乜斜一遍,警告道,“說好了,只准看,不準摸,小心受傷,她指甲長,好抓人臉呵!”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地拿手摸臉,臉上有一道不明顯的年輕傷疤。
一會兒“篤篤篤”敲門,嬌嬌不但來了,還帶着她的一位好友。好友姓馮,叫什麼來着忘了,反正是個姓馮的妹妹,長得很漂亮。
這酒店因爲業務忙,同時外欠比較多,就專門設立了一個清欠小組,組員全是漂亮精明的小姑娘。用漂亮小姑娘的原因,不外出於懷柔的考慮,即使去要賬,也不能硬來,不能得罪了客戶,最好的結果是既把欠賬要來了,客戶還很滿意,下次依然光臨。
至於小姑娘們用什麼方法去要,老闆一般不去硬性規定,反正要上錢來提成很高,你就是爲這犧牲色相,只要自己覺得值,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嬌嬌和馮妹兒專業清欠,其他什麼活兒也沒有,比較自由清閒。
別看馮妹兒整天吊兒郎當,業務比任何人做得都好,爲什麼?因爲她跟一個叫蘇小成的黑社會很密切。到了人家那裡能使用色相就稍微讓人家沾點兒便宜,實在碰上難纏的甚至佔了便宜不辦事的,那就讓蘇小成給那人打個電話,對方一聽是蘇小成,沒有不立即嚇得臉色灰敗,加倍償還的。
倆女孩子一進來,立即滿桌子歡騰,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當真有蔥花的味道,蔥花身上還滿是水,扔進滾油鍋裡,這下炸鍋了。都站起來迎接,其實目的是希望她們過來我身邊坐,近水樓臺先得月,幹什麼都方便。
孫成怕兄弟們趁亂打劫,爲保護“嫂子”起見,不等大家落座,搶上前去撫着嬌嬌的後背介紹說:“這是嬌嬌。”又色迷迷地看着馮妹兒,“這個妹妹怎麼稱呼哇?”
嬌嬌介紹說:“這是我的同事,馮——”
不等她說完,那倆傢伙已是等不及了,紛紛叫着“馮妹兒”,過來爭搶,要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如果是嬌嬌一個人進來,管他“嫂子”不“嫂子”,弟兄們照樣瓜分。現在有另一個陪同,“嫂子”的面子可以暫且保留。而且在兄弟們看來,馮妹兒更漂亮。
獨獨李時對馮妹兒不感冒,在他的審美里,最煩這種長相的女人。冷眼一看,大美人,細細端詳,確實五官端正,面相甜美,臉帶笑意——壞就壞在甜和笑上,嘴角老是漾着笑,再看看面相很甜,這就如同糖水裡放味精的效果,肯定很噁心。
偏偏周炳強就喜歡甜的,還說出來了,誇獎馮妹兒,腆着臉說:“你們別叫她馮妹兒,你們看妹妹長得這麼甜,該叫甜妹妹。”
李時被周炳強那燒餅臉給弄得一陣惡寒,在心裡說:“這小子見了女人骨頭都軟了,甜,甜個狗屎,糖尿病的尿甜,喝不喝!”
在弟兄們把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馮妹兒身上,孫成又放鬆了警惕時,李時乘機拉着嬌嬌坐在了自己身邊。
這嬌嬌的相貌,應該說還有幾分姿色吧,尤其妖冶的特點更讓人動心,兩眼分得太開,眼角上吊,如京劇裡描畫的花旦,高鼻樑,小嘴,塗成粉紅顏色,俏生生很少惹人喜愛。
本來這一桌子全是酒徒,現在來了二位美女,才成全爲酒色之徒。氣氛立即變得萬分熱烈,一個個涎水流出老長,叫喊的唾沫星子噴到牆上能砸出坑來,好像誰發出的聲音大,誰的動作誇張,誰就能得到美女一夜的眷顧一樣。
在這種獸性大發的氣氛下,這些男人都喝得超出了自己應有的酒量,覺得多喝酒也是雄性十足的一種展示。不但酒喝多了,時間也在扭曲的表演中不知不覺地流走,已經很晚了。
李時把嬌嬌拉到身邊是故意逗孫成,看看他有什麼反應,自己可沒想沾這類女人的便宜。
酒喝得正酣,李時突然接到候老四的電話,說公司的一個保安失蹤了。
“你確定他是失蹤了嗎?”李時問道,“沒有再到處找找,是不是電話沒電了,另外有事去了?”
“我確定他是失蹤,肯定出事了,你快回來看看吧!”候老四說得還能肯定。
李時知道候老四這樣說肯定有他的道理,當下不敢怠慢,趕緊跟三個老鐵告辭,匆匆趕回城裡。
臨走的時候一再囑咐三個老鐵,你們盡情喝,不能因爲我走了冷了場,這次確實有事,下次一定補上賠禮道歉。
三個人還真聽話,有這麼新鮮兩顆蔥花作陪,他們也捨不得就這麼走了,這僅僅是剛開始喝酒,喝完酒還有唱歌、泡澡一類的項目,而且大家心裡想入非非,還有更深層次的需求呢!
……
那個黑社會蘇小成今晚在“新東方”喝酒,人不少,也是嚷嚷到很晚。出來了想女人,想到馮妹兒,就打電話給她,想叫上她回去睡覺。偏巧馮妹兒的手機沒電了,她在那裡喝酒沒想到打電話,也不知道手機自己關了。
蘇小成打不通電話,就開着車進山來找她。
進來憑服務員的指點,找到了這一羣吵吵嚷嚷的傢伙。推開雅間的門,烏煙瘴氣撲面而來,男人們一個個醜態百出,大聲吆喝,全然沒有在意站在門口的人。一個男人涎着臉拿一個空酒杯頻頻向馮妹兒照着,照一次,就唱一次,“我等得花兒也謝了……”他冷冷地叫馮妹兒,讓她走。
馮妹兒扭臉一看是他,臉色一變,趕緊站起來要走。周炳強緊靠着她坐着,一直全身心關注着她,見她要走,哪能輕易讓她走掉。前邊的表演只是手段,真正的目的還沒有實現。
她剛一站起來,周炳強一把就把她的胳膊抓住了:“哎——妹妹你站起來幹什麼,坐下坐下——”同時轉頭向蘇小成叫道,“你是誰啊,出去快點!”
蘇小成冷着臉看他,並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