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過來拉孫成:“還不快走!”
這一聲像是給受刑的人潑了一瓢涼水,這三個呆鳥全甦醒了,於是招呼一聲,都往外跑。305的服務員一看他們要跑,也一溜小跑跟着下樓,一邊跟着跑一邊叫服務檯:“305結賬,305結賬……”
孫成停下腳步,急急掏出一把鈔票,塞給服務員,問她:“剩下的給你了,夠了吧——”
服務員一邊數手裡的錢一邊小雞啄米,“夠了夠了……”
到了樓下,孫成對那二位囑咐道:“這事回去誰也不能說,讓他們查出來都甭活了,嬌嬌也跟着去躲躲吧——”
嬌嬌跟着孫成過去,正要上車跟他一塊兒走,孫成氣急敗壞地衝她叫道:“你別跟着我了,自己逃命去吧。”
孫成開着車逃出來,一邊像無頭蒼蠅一樣地往城外逃跑,一邊打電話囑咐周炳強和韓春,千萬不能回家,要先找地方躲一下。還沒出城,酒已醒了大半;看來醒酒的最好方式是驚嚇,原來說中藥葛根,還有現在很多人採取的喝葡萄糖等,其效果都不如驚嚇來得顯著。
把車停在近郊的一條小路上,窩在車裡,望着黑洞洞的夜色犯愁,有點六神無主的感覺,不敢回家,他不知道應該去哪。雖然他不瞭解蘇小成的詳細情況,但大致的名聲早已如雷貫耳。現在居然把蘇小成打了,無異犯了滿門抄斬之罪。
亂紛紛一陣後怕之後,總算理出一個頭緒,他應該先打電話給廠裡。今晚廠裡沒有加班的,就是四個值班的和看大門的,一共五個人,他囑咐他們小心防備黑社會的報復,如果有人找事,千萬忍耐,說什麼也聽着,有什麼事打電話給他。
孫成思前想後,覺得應該託關係找蘇小成講情,說是個誤會,他願意出錢,算是賠禮道歉。
其實他想以賠錢的方式解決問題真是想簡單了,皇帝老子打打可以,那蘇小成是隨便讓人拖拉着用腳踢肚子的麼!人家不要錢,只要命。
就在孫成挖空心思地考慮出面講情的人選時,電話響了。鈴聲一響,他驀然嚇了一跳,蘇小成的名頭太大,他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抓過來一看,是廠裡打來的,更是嚇得心裡涼了半截。
電話那邊值班的老王剛剛嘶啞顫抖着叫了一聲“孫總——”,就聽到對方的電話“啪”的一聲,想來是被奪到了別人手裡,緊接着就是老王“嗷——”的一聲慘叫,伴而隨之的是其他人被打的聲音和慘叫,還有“乒乒乓乓”、“轟隆嘩啦”的打砸聲,通過電話隱隱傳來。
孫成拿着電話的手立時“索索”地抖起來,電話摩擦着耳朵發出“沙沙”的聲音,如同一隻正在摩擦着翅膀歌唱的蟋蟀。一副敲着一把破鑼的嗓子狠狠地做了蟋蟀的和音:“孫成,回來吧,讓你死得痛快點,要是等我們把你拿住,想死也死不了的滋味可就不好受了,你願意出一條人命還是三條人命,自己選吧!”電話“啪”地扣了。
別的幾句話再可怕,沒有裡面那句“三條人命”可怕,就像一根粗大的鋼針狠狠地扎進了毒蛇的七寸,孫成的腦袋“轟——”的一聲,整個人就呆呆的如木雕泥塑一般,對方摔下電話,他卻長久把電話摁在耳朵上僵住了。如果是白天,可以看見這高大的紅臉漢子已經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黃色人種”。
……
李時被候老四從酒桌上叫回來,回到公司只見張超、候老四和保安們都在,一個個面色沉重。
“怎麼了?”李時進來問道。
候老四沒有馬上說話,指指桌子上的一隻皮鞋。
李時馬上明白了,這是那個保安的鞋,“在哪裡找到的?”
“馬少偉出去買東西,一直不回來,我們給他打電話也不接。一開始沒當回事,可是到交班的時候還不回來,他從來沒這樣過,我讓人去那個超市看監控,早就買到東西往回走了。這隻鞋是在路上找到的。”候老四說。
李時吸了一口涼氣,捏着下巴沒說話,眼睛盯着那隻皮鞋。
皮鞋的鞋幫跟鞋底的接合處裂開了一道大口子,看得出當時鞋的主人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力。李時知道馬少偉的功夫還算可以,都是赤手空拳的話,一個人打三五個不成問題,現在一看皮鞋受力的樣子,就知道對手的功夫比他強出很多。
“他從超市出來是往公司走的,沿途的監控去看了嗎?”李時問候老四。
“看了,他是步行往回走的,中間有幾段路監控看不到,發現皮鞋的地方也是沒有監控。”
“不用問,應該還是跟東邊有關!”李時猜測道,“不過他們抓咱們一個人,有什麼用呢?抓了去嚴刑拷打,想問出咱們的情況?”
候老四畢竟人老成精,搖了搖頭:“沒那麼簡單,我怕他們會有其他什麼花招。小李,能不能想辦法趕快去把馬少偉找回來,夜長夢多,咱們不能幹等!”
“好,這個我想辦法,你們今晚一定要注意,防備有人來偷襲!”李時囑咐說。
“公司裡邊你放心,就是進來一個大隊全副武裝的特種兵,我也會讓他們有來無回,我那些日子不是白忙活的。要是在公司裡邊出事,你拿我是問。”候老四信心十足地說。
“那好,就這樣!”李時點點頭,轉身出來了。
在自己的員工面前,李時心裡的憤怒沒有表現出來。但是這並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容忍這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
不管是龍騰雲,還是沈嘉恆,他們非得要盯着自己不放,自己卻總是放他們一馬,現在自己的耐心已經消磨乾淨了。這次不管是誰幹的,自己絕對不會再放過他們。
李時決定先潛入龍騰雲的公司,看看龍騰雲在哪兒,即使找不到他,也要抓他公司的人,一定要儘快查出到底是誰抓了馬少偉,抓他幹什麼去了?
……
過了好久,他纔像一隻速凍肉用雞慢慢融化一樣,無力地收回了那隻握電話的手。把頭後仰在駕駛座的後背上,頹然地“籲——”一口氣,在雜亂的思緒中翻揀現在能夠救他一命的人。
孫成的腦子裡想過了所有自己認識的人,肯定也想到過老鐵李時,但是他知道李時從上學時就不喜歡打架,雖然現在開了自己的公司,但是據說李時現在也是一身麻煩事。孫成覺得李時既不可能比蘇小成厲害,也不能再給李時添麻煩。
本來他今晚這頓酒還是要給李時解決麻煩的。
想了一會兒又按亮電話,想打開電話薄一個個翻着看,看看哪位熟人可能救他一命?
電話的壁紙是他現在才幾個月大的兒子的照片,一低頭看電話,腦袋裡立時有一個晴天霹靂炸響。剛纔真是嚇傻了,呆了,只知道“三條人命”是最可怕的話,卻惶惶然忘了“三條人命”的真正意義,嚇得忘了應該採取什麼措施來避免“三條人命”的結果。
他老婆對他不離不棄,從學校裡退學的時候就已經身懷有孕,但是因爲中間出了那麼多事,孩子幾次都要保不住,好容易終成正果創造出這麼一個孩子,十分珍惜。
孫成現在算是省點人事了,急忙“抖抖簌簌”地往家打電話。他老婆早已摟着孩子睡了,聽到電話響,半天不接。直到老是響個不停,才朦朧着睡眼“嗚嗚囔囔”地到客廳裡來接電話。那邊的孫成舉着電話早已急出了一身臭汗,一邊咒罵老婆不接電話,一邊“天靈靈地靈靈”地祈禱家裡平安無事。
孫成的老婆聽老公說得如此嚴重,嚇得東西南北都找不着了,穿着睡衣,抱着孩子,鑰匙也沒拿,帶上門來就跑了。
也算萬幸,他們這小區比較大,這一隊沙場裡來的黑社會不熟悉環境,而且還得防着保安,所以找了很長時間才找到他家。他老婆前腳剛走,黑社會後腳就來了。管技術的把門打開,一個個衝進去,挨個屋裡看看,一個人也沒找到,只好順手牽羊拿點財物,沉重的東西如電視電腦等全給砸破。
孫成打通家裡的電話,對老婆說打了黑社會,現在人家已經打到廠裡了,叫她快跑。掛了電話又一轉念,還沒跟老婆說好聯繫方式,就又往家裡打,已經沒人接了。打老婆的手機,“sorry……”覺得老婆已經離開家裡,心下稍安。
又打電話給廠裡的幾個骨幹,讓他們小心着去廠裡看看黑社會走了沒有。
一會兒骨幹打來電話,說黑社會走了,廠裡已經被砸得不成樣子,那五個值守的都被打得很厲害,有人還被砍了幾刀。一個值班的想打電話報警,那隻手被摁在桌子上握着手機,用錘子砸得手機和手掌、手指全部粉碎,“先不說了,救護車來了。”
孫成後悔得腸子都長了綠毛,“吭哧、吭哧”地說不出話來。後來稍稍冷靜,打電話囑咐骨幹說不要報警,先救治受傷的,廠裡找人收拾收拾,看好冷庫,黑社會這事他慢慢處理。
孫成的老婆不但忘了帶鑰匙,更沒帶手機。不要說現在已是下半夜,就是白天,在當今社會想再找個公用電話也已經很難——手機給使用者帶來了方便,但是把公用電話衝擊跑了,給沒帶手機的人帶來了不便。大冬天的這娘倆穿得並不很多,在街上走了不長時間,就凍得渾身發抖。
她抱着“呼呼”沉睡的兒子敲開了一個朋友的家門,進去打了個電話,跟老公約定好會面地點,借了朋友點錢,打個出租車找到了孫成。上了孫成的車她就“嘩啦、嘩啦”的眼淚,“嗚嗚”地哭開了,弄得孫成更加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