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兒難以置信的看着這一幕。
“這叫怎麼回事,這叫怎麼回事!”
她眼睛睜得老大,扶住被咬破的雙脣,臉頰佈滿彩霞。
雨不知何時停了,被雨洗過的天空湛藍無比,蕩去塵埃的野草萌發着新綠。
“這個不是很好解釋的,你可以理解成一種天賦,類似公主的祝福,負面buff清除,秒回血增加,敏捷速度加成。”
“你說我……是藥,可以治病。”
“倒也不是能治病啦,但對我來說確實可以稱作藥。”
馬車上,程大雷比手畫腳向李婉兒解釋着,李婉兒抱着膝蓋,時不時發出一聲冷哼。
馬車繼續前行,前方道上出現一個白衣和尚,他面前擺着一個碩大的木魚,雙目微閉,一下一下敲着木魚。
青葉佛孟知了。
毛驢拉着的馬車停下了,程大雷從車上下來,來到和尚對面。
青葉佛似乎沒注意到程大雷出現,仍舊敲着木魚,口中唸唸有詞。
“大師,又見面了。”
青葉佛沒有擡頭,仍舊默默唸誦。
程大雷微微顰眉,道:“和尚,你念什麼呢?”
良久,青葉佛方纔擡起頭,道:“地藏菩薩本願經,這片草原死了太多人,和尚爲他們超渡,以望他們早日輪迴。”
“喔,有用麼?”程大雷問。
“呃……”青葉佛頓了頓,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程大雷笑笑,手摁在劍柄上:“打一場?”
青葉佛看着程大雷摁劍的手,頓了頓道:“這柄劍已經殺了太多人了,和尚不想施主再造殺業,還望施主放下屠刀,方可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麼?”程大雷盤腿在青葉佛面前坐下,將劍擱在膝上。
“呃……也夠嗆。”
程大雷撇撇嘴,道:“那和尚是要放我離開?”
“當初是我將施主放走,不可再犯錯。”
“打也不打,放也不放,和尚你到底想幹嘛?”程大雷問。
“今日我們不比武藝……”
“比想法?”程大雷追問。
“呃……”青葉佛撓撓頭,剛纔我想說什麼來着,怎麼突然間忘得一乾二淨。
良久,他才讓胸腔中的草泥馬奔過,手中的木魚聲也停住了。
“陛下令我搶回公主,並且除掉施主。”
“那你打算怎麼辦?”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造殺業。”青葉佛宣了一聲佛號:“但陛下的命令也不能不聽。”
“……”程大雷。
“請施主幫貧僧出個主意。”
“呃……”
程大雷默然,他頓了頓,忽然仰起劍,劍鋒似乎要刺破空氣,耳邊響起蜂鳴般的顫聲。等聲音消失時,劍尖距離青葉佛的眉心有三指。
青葉佛手掌攔在劍前,兩根手指被切斷,從斷指處汩汩流出血來。
程大雷一驚,強壓住情緒:“大師,何必如此?”
“有這兩指,貧僧也可以回去交差了。”青葉佛站起,雙手合十,斷指仍然流着血。
“多謝大師。”程大雷恭恭敬敬還了一禮。
“現在整個天下都要殺施主,因施主是一個魔頭。可這樣一個人人爭而相食的世道,已無人誦經唸佛,缺的或許正是施主這樣的魔頭。”
說罷,青葉佛捧着他的木魚,宣着佛號,在木魚聲中一步一步遠去。
……
馬車繼續往前行,一路卻再未遇到幾個攔路之人。畢竟在茫茫草原上,想尋到芝麻粒大小的二人也並不容易。
再遠的路終究也有個終點,這一日,馬車抵達戎族的聖湖女兒湖。
越過這片湖,就是戎族的王城,見到那位傳說中的戎族王呼延跋。
“大概明日我們就能到了,你還有一天時間考慮,想一想究竟要不要去?”程大雷。
李婉兒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卻是問道。
“你知不知道,在草原上,有個關於女兒湖但傳說?”
程大雷看着面前的湖水發呆,湖邊長滿野草,將天空白雲都映在湖水中,像鑲嵌在草原上的一塊藍玉。
“什麼啊?”程大雷隨口問道。
“據說戎族的祖先是一個牧羊女,她在放羊時產下了一個男孩,因爲當時她還沒有成婚,父母便將她趕出家門,她就抱着孩子在草原上走啊走的,一邊走一邊流淚,淚水越聚越多,她走過的地方就成了女兒湖,那個孩子,後來成了戎族的首領,他統一了草原,帶領族人抵禦風暴,放牧牛羊,成了草原上第一位英雄。”
“還蠻有史詩感的。”程大雷想了想道:“看來未婚先孕也是能做大事的。”
“……”李婉兒。
她同樣有了青葉佛面對程大雷的感覺,等着心緒平靜下來,方纔緩緩道:“既生在帝王家,此身便不由之主,希望我去到戎族後,帝國能利用這段時間休養生息,若日後兩族能不再打仗,你也多念念我的好。就像那個牧羊女一樣,雖然生的不齒,但死後卻能被人寫進傳說。”
程大雷看她一眼,見她又變成了明玉公主,神色漠然,白釉般的臉頰宛若神明。
哎,看來基因的力量還真是強大吶。
程大雷颳了刮她的鼻子,道:“別想那麼多了,反正到了明天,一切便都會結束了。”
“是吶,到了明天一切就結束了。”
李婉兒輕輕道了一聲,將肩膀歪在程大雷肩頭,向遠方看去,只見夕陽西下,湖水由湛藍變成金黃,波光粼粼。
夕陽漸漸沉入湖底,最後一抹天光消失時,李婉兒漸漸睡去。
程大雷將她腦袋挪開,把她放進馬車裡,搖搖頭,在她身上蓋上了薄毯。
之後,程大雷離開馬車,身影在湖邊消失。
夜來,繁星滿天,寒霜初降,草原上的秋夜畢竟是有些冷的,李婉兒身體下意識窩成一團,緊縮得像只小貓相仿。
幾乎是下意識驚醒,李婉兒從馬車裡坐起,極恐怖的安靜壓過來,周圍並沒有程大雷的身影。
她沒有出聲,走出馬車,外面依舊看不見程大雷,天空佈滿星辰,湖水中點點星光,野草上寒露泛起。然後鋪天蓋地的黑暗和寒冷席捲而來。
她終於意識到一個事實:程大雷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