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將朱老大拽起來,自己已經站在懸崖邊,冷不防身後一股巨力襲來,身體便向懸崖跌去。
也是湊巧,他左手還抓着一支鋼叉,身體向前跌時,鋼叉杵在地上,將他的身體擋了一擋。
就是借這一擋之勢,朱七方纔沒有墜下懸崖。此刻福至心靈,他沒有回頭,身體就勢在地上一趴。
朱老大見一下沒把朱七推下懸崖,緊跟着又是一掌推過來,虧得朱七順勢趴下,躲過了這一掌。
朱七趴在地上,回頭看了一眼,一招野狗撒尿,一腳踹在朱老大小腿上。
朱老大立足不穩,急忙想穩住身形,踉蹌向前邁了一步,正好絆在鋼叉上,這下當真是站不住了,一頭向懸崖扎去。
“大哥!”
朱七虎吼一聲,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抓住朱老大,可伸出手卻什麼都抓不住,一切也都來不及了。
半晌,朱七才從地上爬起,又在懸崖邊蹲了許久。
面前便是萬丈懸崖,朱老大墜下山崖,當不會有任何活路。
朱七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大哥是親大哥,做事當真也是不太地道。他活着,朱七不開心,他死了,朱七也覺得憋屈。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朱老大一死,自己在世上也沒親人了。
朱老大所做的事着實該死,可畢竟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從那個小山村走出來,兄弟二人的確經歷一些事,見了一些人,可最後卻是這般下場。
朱七難免會想,若弟兄二人沒有走出那小山村,沒有遇見和珅,不知今日又會是怎樣。
仔細想想……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
亂世人命如草不如狗,弟兄二人的日子也未必好到哪裡去。
在這個過程中,朱老大野心漸起,已不甘心過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大哥……”良久,朱七嘆了口氣:“這世道那是咱們玩得起的。”
亂世之局,沒有一定籌碼是不敢上賭桌的。崔相、尉遲離、李樂天、李星……多少腰纏萬貫之輩,在賭桌上輸得傾家蕩產,早早便被踢出了局。
這——的確不是朱老大這般人玩得起的,在這個亂世,向前或者退後對他們來說都談不上好選擇。
眼下,這張牌桌上,只剩下兩個最顯眼的存在。
江北是野原火的天下,鐵蹄所到之處,北地諸侯無有不破。戎族八部,再加上帝國降兵,如今野原火擁兵五十萬,詐稱百萬之衆。屯兵江邊,對江南錦繡繁華之地虎視眈眈。
李行哉一戰定江南,急忙忙招兵買馬,收伏李星原有的勢力。如今手上也有三十萬大軍,同樣詐稱百萬。這段時間厲兵秣馬,磨刀霍霍,時刻準備與野原火決一死戰。
天下有眼人知道,二人之間勢必有一戰,這是定天下的一戰,此戰的結局將決定天下的歸屬。
面對野原火這樣的強敵,李行哉一刻也不敢疏忽大意。誰也知道戎族善戰,如今又正是兵強馬壯的時候,無論從任何角度看,李行哉統治的江南軍都有些吃虧。
而野原火也並不敢小覷李行哉,雖然在江北橫掃,各路諸侯難有一戰之力。但是,水戰畢竟不是戎族所擅長的。況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野原火也有太多不得已的苦衷。
戎族有打天下的能力,未必有坐天下的本事。戎族八部,不乏能征慣戰之輩,可也多的是兇殘惡暴之徒。用了半年時間,一掃江北諸侯,統一北地。可破城之後,燒殺劫掠的事情時有發生,很多時候破城之後就是一座空城。
打天下的目的是治天下,可把江山打成破爛,自己佔領了又有什麼用。
這絕對不是野原火的本意,可同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爲了平息各部落之間的矛盾,他不得不默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先打下天下,之後再琢磨着治天下的事吧。
這個冬天來得猝不及防,江南江北兩地的戰事都告一段落,帝國罕見的迎來了沒有戰爭的時間。
可不管是李行哉還是野原火,誰都不敢帶掉以輕心,大家都在爭分奪秒。
李行哉剛剛擊敗李星不久,雖然江南各城的城主都宣告效忠,可誰知道這幫人是什麼心事。
李行哉不得不抓緊時間鞏固自己已有的勢力,免得戰爭打起來時後院起火。他在江邊佈下防線,支棱起耳朵,時刻關注着野原火的動向。
野原火也在調兵遣將,在江邊屯下重兵,兩軍人馬各江相望,距離近的連對方旗幟都看得清楚。
雙方都在準備,當準備妥當時,也是大戰爆發的時候。
於此同時,西北涼州,程大雷也在做着相應的準備工作。
他將涼州幾個重要人物聚在一起,守着一份帝國疆域圖,探討着未來戰爭的走向。
雙方之間必有一戰,可什麼時候打,從哪裡打卻還是個問題。程大雷現在做的,便是先判斷出這一點,之後,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衆人七嘴八舌,卻也討論不出一個結果。最後程大雷輕咳一聲,壓住了亂糟糟的聲音。
他手指落在地圖上某地,道:“打,怕是要從這裡打。”
崔白玉見他手指落在落鳳城的位置,道:“落鳳城乃是李行哉起家之地,不過掃平江南後,李行哉的重心已經移向揚州,落鳳城相對來說已不太重要。”
程大雷搖搖頭,道:“久守必失,只放着大江天險,李行哉遲早必敗。落鳳城如今是江南向江北伸出的犄角,戎族若準備向江南動手,定會從落鳳城打開突破口。而以我對李行哉的瞭解,他是不會輕易放棄落鳳城。看吧,過不了多久,落鳳城估計會很熱鬧。”
衆人暗自點頭,程大雷同李行哉當真是有交情的,李行哉的性情程大雷也格外瞭解。他既然如此說,事情當不會有錯。
其實諸人今天聚在一起討論,也未必期待討論出來一個具體的接過。程大雷估計是怕大家閒的發悶,找件事情打發一下時間。
之後諸人一一離去,只有劉悲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