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很好,日頭高懸頭頂,天氣是一日比一日熱了,炎風撲面。
程大雷一人踱步在蛤蟆城的長街上,身邊一個隨行的人也無有。以他目前的身份,出入皆有軟轎,身邊十幾個親隨護衛是理所應當的事。
直到如今,程大雷還沒有養成這樣的毛病。倒不是說程大雷不喜歡這些,而是他完全不知道可以這樣。
他手下有精兵三萬,謀士無數,關魚、秦蠻這樣的世之虎將對其忠心耿耿,程大雷一聲令下,便有無數人願意去爲他赴死。如今雖然只佔了朔方和蛤蟆城兩座城,但進一步,取涼州不是不可能。再進一步,貪婪得想取天下也並非不可能。
早已不是從前。
當他走在長街上時,衆人紛紛避讓,那些遠遠張望的眼神,除了敬重,怕更多的還是恐懼。
如今的他,府中珍寶無算,都是世之奇珍,如果他想要,不知有多少女人願意投懷送抱,而他揮一揮手,也可以讓無數人人頭落地。
當然,程大雷並非一個貪婪的人,野心這種東西他也很欠缺。但,曾經不要,是沒有能力要,如今當已可以要的時候,有幾人捨得說不要。
正如林少羽當初打破長安城時,也沒有取天下的心,心裡還尋思着把皇位讓給程大雷。然而,當他真正做上那高高在上的龍椅時,他還捨得讓麼。
程大雷踱步而行,也不着急趕路,只是腦袋裡胡思亂想着。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可以登上那帝位,如劉悲、關魚這種人必然是要委以重任的,畢竟是辛辛苦苦打出來的,而他們的親人兒女也不可能被虧待。程大雷是這種心思,就沒有權力要求劉悲和關魚不是這種心思。到時候子子孫孫,代代世世無非又是一次帝國的重演。
想到這裡,程大雷忽然有一陣後怕,只感覺自己在蒼茫天地之間,是如此渺小。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坐的是姓李還是姓程,真的有區別麼。
天地冷眼旁觀,看世人爭奪,偶爾發出冷笑。
回過神來時,程大雷來到軍策府,劉悲、徐神機、吳用都在場,正召集手下謀士開會。
見程大雷進來,諸人紛紛起身,程大雷擺擺手,令他們都坐下。
“吵得怎樣了?”程大雷坐下後,將雙腳擱在桌面上。
吳用道:“昨天爭了一天,現在還在繼續吵,關鍵還是要大當家拿個主意。”
諸人在一起討論的還是戰術問題,真正的戰略問題還是要程大雷來決定,也只能由程大雷決定。當程大雷拿出戰略後,他們纔好討論具體作戰。
地圖在桌子中間攤開,程大雷看着涼州的五座城,以及上面的山脈水源。
形勢對己方其實不利,兵力沒人家多,糧草也沒人家富,而且喜字隊剛剛得到的情報,宋伯康已向京州請求援助。援助必然是糧草、兵器、馬匹或者直接是精兵強將。
一旦京州的支援過來,本來不利的形勢就會變得更加艱難。
程大雷如今唯一拿出來可以說的便是兵員素質,如果是野戰的話,蛤蟆城三萬精兵能破敵十萬。
但這次要打的明顯是攻城戰或者是防禦戰,如此比的就不是兵員素質,而是糧草。
朔方城剛有些氣勢,但還沒有站穩腳跟,蛤蟆城雖然有些糧草,但如果對方圍而不攻,也足以將程大雷耗盡。
現在軍策府討論來討論去,要麼就是堅壁清野,要麼就是主動出擊,都不能說是錯誤的策略,但同時,也未必是能夠獲勝的策略。
程大雷手指敲着桌面,一直沒有做聲,其實他心中已有個大概思路,但卻沒有直接說出來。
“大當家,大當家……”徐神機連喚幾聲:“等您的法子呢?”
程大雷點點頭,擡起手落在地圖上,從武威、浩甲、金城以及宋伯康幾處重要營寨前劃過,最後落到一地。
“我們直接打這裡如何。”
衆人一驚,屋子裡變得安靜下來,因爲程大雷手指落的地方是涼州城。
涼州城是涼州的主城,兵最強、糧最多,牆最厚,如此,也是最不好打。
蛤蟆城倒是不缺膽大的人,但程大雷昨日還說着要保守些,保守些,怎麼睡了一覺,今天就突然像換了一個人。
連程大雷都沒感覺到的是,他已在發生潛移默化的改變。當他品嚐過權力的甜美后,怎麼可能不動心,總是會變得越來越貪婪。
“我們和宋伯康之間必定有一戰,涼州容不下我們兩個,此戰必是生死之戰。既然是生死之戰,那就直接奔最後的決戰,兩軍對壘,一劍定勝負。”
饒是吳用這種膽大心狠之人,也被程大雷鎮住。程大雷這是在棋局的開始,便推開車馬炮,直接與對方將帥對決。
“如此做,也並不是不可行,但我們攻打涼州城,武威、金城、浩甲城不會坐視不理……但應該也不是沒有辦法。”吳用的野心也被點燃。
程大雷點點頭,將腳從桌子上放下來,直起身道:“就是這個戰略,你們討論吧,儘快拿出個主意來。”
“是。”軍策府的謀士痛快答應。
幸運的是,程大雷是從山賊起家,有這個企業文化在,他手下的人都是不怕招惹事,就怕沒有事。
程大雷敢有這樣的膽量,他們就有膽子去謀劃,執行力是不用催促的。
程大雷離開了軍策府,臨行前,囑咐劉悲通知趙子龍,令人將蘇櫻與樊梨花接回來。
這是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程大雷此心安穩,今天的蛤蟆城雖然平靜,但真正的戰爭來臨後,會是怎樣的結果,程大雷完全無法預測。
贏了,自己就是涼州之主,帝國十三州,自己佔了一席之地。輸了,僥倖的話,帶着身邊幾個人另起爐竈重開火,不幸的話,自己有大概率能活着,畢竟絕世身手,逃跑還是沒問題的。但徐神機、蘇櫻這些人怕就沒辦法活下去了。
程大雷拍了拍額頭:原來真的輸不起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