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後話,潘紅升絲毫不知道。他此時正在跟來自德國的電影大師德拉克暢談電影製作的經驗。
德拉克是公認的電影奇才,跟潘紅升半路出家不一樣,他還是電影學院學生的時候就被認爲是天才,24歲就做導演拍攝了自己執導的第一部影片《蝴蝶胡潛水鐘》,這部純文藝美到極致的影片被譽爲‘本世紀最華麗風格’;之後的《安翠兒夫人》;《比索哥戰爭》等片都是兼具文藝和市場的佳作,幾乎是年年入圍奧斯卡獎角逐,但是每一次都差那麼一點點抱憾離開。
他因此被稱作是“奧斯卡常客”“有才氣無福氣”的導演。
當得知潘紅升只是一個新人,僅僅拍攝過一部電視劇第二部電影就獲得三項大獎的細節之後,德拉克感到很受打擊。
“雖然自己之前是年年敗北,但他總有一個理由安慰自己,那就是自己是最年輕的導演,今年才29歲不到30歲,那些獲獎的大都是中老年導演,雖然自己表面上敗給了他們其實是敗給了他們的經驗,自己依然是最優秀的!
但是這次獲獎的潘紅升卻讓他大跌眼鏡:才20出頭!還是大二學生!”這個消息對他的衝擊力不亞於一顆原子彈!
自己頂着神童,奇才的光環在過去29年營造的自豪感和優越感一瞬間灰飛煙滅,他反覆看了很多遍父親一片,雖然感到影片確實不錯,但仍然有些不服氣。
他覺得自己的影片不比這個片子差。
這次德拉克帶來了自己的參展影片,也是第六次入圍卻沒獲獎的影片《吸血鬼的覺醒》。
潘紅升得知對方的來意之後,提出要跟對方一起去公司的放映室觀看此片。
“沒有了解就沒有發言權。”潘紅升搬出一位已故偉人的話。
“好吧,我就在你們的另一個放映廳把你的片子再看一遍。”德拉克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我之前反覆比對過,我就是想不通爲什麼我們的片子會有截然不同的待遇!也許你能給我一個答案。”
兩人分別在兩個放映廳觀看對方的影片,對於德拉克來講已經看了不止一遍,所以在再次觀看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熱情了,但是潘紅升卻看得很入神。
《吸血鬼的覺醒》名字很惡俗很白,但內容和層次性卻真不是蓋的。這部影片以羅馬尼亞的一個歷史時期爲背景,講述的是當年很多人被大昂趁勢吸血鬼被燒死的故事。
其實那些被燒死的人只不過是白化病人,狂犬病人,但是對於當時的科技來說根本無法解釋這些狀況。
尤其是狂犬病人,一段時間內會精神錯亂見人就咬,這種怪異的疾病當然被人們當成是詛咒。
如果說當時這種做法算是避免了狂犬病的散播,而白化病人就徹徹底底是個悲劇了。
影片的主角就是一位女白化病人,因爲自己身體的病變受盡了凌辱,最後跟一幫同樣患有白化病的人們結羣想要掏出羅馬尼亞,卻被追兵無情的砍死砍傷大半,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隻身逃到了一個小島。
“這裡也許就是我的歸宿吧。”
這是本片的唯一主角,白化女病人狄美的最後一句話。
潘紅升看完之後,好久都沒站起來。
好作品,畫面細膩,表現力強,幾乎沒有一個多餘的鏡頭。
難怪這位德拉克被譽爲歐洲本世紀以來最有天賦青年作家,他的作品確實跟那些堆砌特技的大片商業片完全不一樣!
他總算知道爲什麼德拉克被稱之爲“華麗派”的導演了,這種藝術氣息,這種程度的表現力和層次感,真是大師的水準,但是他總覺的缺了點什麼。
影片正在結束的時候,這種感覺尤其清晰。那種差點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來到隔壁,只見德拉克正在用平板電腦記錄着什麼……
雖然已經連續看了這部影片五六次,但德拉克還是很注意的記錄的某些細節。這一點集中體現了德國人那種認真得幾乎有些刻板地性格。
當年二次世界大戰中,這種認真到極致的性格發揮了恐怖的作用。三個軸心國中德國是實力最強的,連當時精銳的日軍都是處處仿照德軍,高級軍官幾乎都是德國軍校出來的。
“我這次看又發現了你這裡面的一個細節。”德拉克很得意的看了潘紅升一眼:“你這些敘事的手法都用了一種新穎的方式,看似平淡無奇但是每個鏡頭似乎都沉澱着感情,把感情融入了鏡頭中,這點你做得真不錯!”
“我也想談談對你的影片,一些不成熟的看法。”潘紅升看着對方興奮的臉龐,似乎有點兒不忍出口:“不知道爲什麼,我老是覺得您這部影片似乎缺少點東西,就一點點……”
“你也這麼說?!”德拉克十分吃驚,有些難以置信的搖搖頭:“我的一個好朋友也是這麼評價的……他雖然不懂電影,但是是個很好的觀衆,我每次做出電影來總是第一個讓他觀摩,而他每次都對我的電影提出這樣的評價……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不約而同的做出這種評價?我的電影到底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
德拉克很不服氣,因爲他是個極其嚴謹的人,這一點從觀看別人的影片就可以看出來。
對於一個陌生人的影片他可以連續六次觀摩,之後還做出詳細記錄還發現其中的莫妙,這種對待影片的態度是潘紅升都趕不上的。
但是潘紅升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風格:拍出片子之後,絕對不修改!
藝術品不像是其他的東西,電影更有他的特殊性。有時候你的情感是跟着作品一起來的,再修改的時候沒準情緒就不對頭了,反而是越改越差。
“你的片子,恕我直言,就是缺乏情感。”
德拉克一聽這話就蹦了起來:“缺乏情感?您在開玩笑嘛?這個可是從來沒有人說起過!難道是我聽錯了嗎?”
潘紅升鄭重的點點頭:“你一點都沒聽錯,確實如此。”
接着他用手操作起來放映廳的機器,開始倒帶子:“你的畫面表現手法確實很強,但是人物的情感是不是單一了點?女主角女配角以及那些炮灰男配角,包括那些大反派,幾乎都是一個色調的情緒:悲慟,絕望,甚至連那個尋歡作樂的大主教都是一副苦瓜臉,即便是他正在享受美味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