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知不覺亮了起來,陽光像是萬縷鍼芒插落武鳴戈壁。
這百人殘兵弱隊一路亡命逃跑,所有人都咬着牙,不喊一聲苦,不吭一聲累。只爲了最簡單的,最原始的慾望,活下去。
“警戒!警戒!快隱蔽!大風軍隊追上來了!”負責墊後偵探的遠征軍士兵策馬狂奔,遠遠高聲呼喊。
衆士兵第一反應就是亮出手上各種各樣的兵器,尋找隱藏的地方,神情堅毅。這裡幾乎所有人對獸兵早就恨之入骨,勢同水火,即使是百人的殘兵也一副決絕的表情。
易徵其找到遠征軍首領斯托:“你們的戰鬥力怎麼樣?如果交戰你有把握頂住嗎?”
斯托愣了愣,道:“追來的肯定都是騎兵,我們武器都齊全,全部是步兵,有點難辦,不過你放心,我們會保護你的。”
易徵其笑笑,這何止“有點難辦”,聽他後面的話,原來他誤以爲自己害怕了。
易徵其正要解釋,那偵探敵情的騎兵已經策馬來到了衆人前面。偵探兵迫不及待地從馬背上跳下來,戰馬昂頭髮出響亮粗暴的鼻聲,四腳亂踢,顯然是他拼了命地跑馬趕來。
“他們有多少人?”
其實不等到衆士兵開口問,這偵探兵就第一時間說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大風的追捕的小分隊,看不清楚什麼圖騰,判斷不了是哪個族的兵馬,他們是搜察潛行,一旦發現目標就會加速追擊。
我猜不用半個小時他們就可以找到這裡,大家做好作戰準備。他們最多也就是一個百夫長,跟我們人數差不多,我看得清清楚楚。”
“快找地方躲起來!”
“躲什麼躲,趕緊逃吧,可能還趕得及。”
與衆士兵的第一念頭正好相反,易徵其想到的是反擊,他從來都不是被動的人腦袋轉得飛快:“還好,只要他們的人數沒有超過我們兩倍,我們還是可以一戰。”
偵探兵低聲提醒:“他們都有坐騎,上面披着厚厚的皮甲,我們僅有的箭對它們沒有什麼效果。”
斯托咬牙道:“騎兵有什麼好怕的,我們挖坑,陷阱,跟他們拼了。”
“我們沒有騎兵打不過他們。”有人反對。
士兵們開始討論:“對啊,如果我們也有騎兵團就直接跟他們對撞,哼,我們偉大的騎兵團永遠都不會退縮。可惜了,我們馬匹不夠。”
“對,我們不逃了,離卡桑拉起碼還得趕兩天兩夜,我們不退縮,就在這等着跟他們拼了。堂堂正正跟他們決一死戰。”
“白癡。”易徵其硬生生地將到了嘴脣邊的兩個字吞下去。
雖然和這隊伍接觸不久他卻知道這個隊伍根本沒有最核心的人去領導,而斯托也只是其中一般人的長官,另一半則不屬於他管。
事到如今,大敵當前,易徵其也不惺惺作態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
他越衆而出,站在隊伍的前面:“各位,我們要是逃跑肯定也是死路一條。我們趁他們沒有防備主動出擊還有生存的希望。我有一個計劃,只要大家配合,這區區百人隊伍定被我們一一斬落。”
畢竟是生死存亡,還沒有人傻愣愣地大喊“好!我聽你的。”,衆士兵紛紛開口詢問具體計劃。
易徵其簡要地說:“我們返回去,不錯,調頭,在我們剛剛路過的低隧交戰……利用拌馬繩——拌馬繩就是一根繩子,我當然知道單靠它不行,我們還需要我們僅有的這些戰馬……”
他飛快地將整個計劃說完,又重申一遍:“一定要在低隧,人員,弩箭,戰馬,缺一不可。我們沒有任何時間演練。務必一擊即中。”
衆士兵聽了眼睛放亮:“或者真的可以一試。”
“有點冒險,但我看行。”
“那就按照佈置趕快行動,獸兵馬上要來了。”越來越多的士兵點頭贊成。
“切記按計劃行事,千萬不要出任何差錯。”易徵其見狀,又叮囑一句。
丹希拉這老薩滿直到此刻才主動找易徵其說話,他道:“來人都是騎兵,你要是還堅持跟他們一起走,必定是走不掉的。就算你能夠僥倖贏了,也必然損失慘重,我們兩人還是另作打算吧。”
易徵其明白他口中“另作打算”是指什麼?但想不到的是這些話會出自一個人們崇敬的老薩滿口中。
易徵其聽了反而被激起一股豪氣,堅定道:“我絕對能夠帶着衆人離開!”
丹希拉不在說話,他的頭顱用大衣裹着,也看不見任何表情。
這時候一個白淨的遠征軍走來,易徵其認得他,他叫馬鴻,很不滿意一隊去盜馬的成果,幾乎和另外的遠征軍動手。
馬鴻道:“你是監軍是嗎?你的計劃我不管,可我們兄弟幾個都受了傷,你的計劃就不參加了,你安排其他人吧。”
易徵其眉頭一皺加重語氣:“我們人數太少,必須每個人都參戰。”
“我是守城軍,你一個監軍沒權對我下命令。”
“他.媽的,馬鴻你還是人嗎?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吵!”
易徵其想不到都這個節骨眼還有人搗亂,眼看又要內亂。
斯托握住拳頭及時出聲喝住:“都閉嘴。馬鴻,獸兵會不會因爲你他.媽受傷了而不殺你?會不會因爲你是天王老子而不砍你的腦袋?要是弄砸了老子死也拉你墊背。滾!”
斯托轉身拍拍易徵其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介意:“這混蛋馬鴻仗着卡桑拉團座與他是表兄關係就目中無人。大夥早就受不了他,哼,怎麼獸兵不把他殺了。真是混蛋。”
易徵其勉強笑笑,心中滿是說不出的無奈:不是自己的親兵,就是這樣的下場。即使是生命受到威脅也不能夠真誠一致對外,並不是他們不怕死,而是他們不相信下命令的上司,不相信站在身邊的戰友。
易徵其看着這茫茫戈壁,突然感覺自己個人的力量非常的渺小,要是擁有五十個,僅僅五十個自己訓練忠誠於自己的親兵,那麼他絕對不會放這百人獸兵在眼裡,這樣一想,就更加堅定了像擁有自己的親兵的念頭。
收拾心情,分頭行動。
這條風化的低隧約莫有五六百米。原本只是一條由沙子堆積而成的道路,因爲狂風常年累月的席捲將沙子吹走,形成了隧道。樣子到有幾分死巷子的模樣。
衆人才剛剛埋伏好,就聽見了急速的馬蹄聲。
青天之下,大地之上,大風獸兵的身影清晰可見。正如偵探兵所說是個百人隊伍,他們坐在高大的戰馬上,手裡揮舞着閃閃的狼牙棒,嘴中“嗷嗷”大叫。
易徵其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們衝鋒而來散發出的一股熱浪。
易徵其單槍匹馬遙遙對着大風獸兵,背後綁着羽箭筒,對天撐起勁弩,嚴陣以待。
戈壁上的熱浪刮過,衣衫獵獵作響,冷眸之中倒影着衝殺的敵人,來吧,捨我其誰!
戰鬥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