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徵其回到住處倒頭便睡,沉沉的一覺,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日落西山,夕陽將整個卡桑拉要塞照得一片泛黃,像是披上了一層黃沙。
一天一.夜未曾有半顆米下肚,飢腸轆轆易徵其在沿途竟然找不到一間開業的飯館,連街邊檔也沒有。
奇怪了!
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回到了節日彩禮室,這裡竟然只有蔡老頭一個。
蔡老頭笑嘿嘿道:“這麼晚還回來嗎?我正要回去了。恭喜啊!”
“恭喜什麼?”易徵其奇怪。
“你不會是忘記了吧,今天是十二月三十,明天就是新年啦!嘿嘿!”
“新年——這麼快。”易徵其尷尬地笑笑,自己竟然一點也沒有發覺。
“是啊,今天有幾個人找你,我都幫你記錄下來了,第七旅的監軍,扶真濤軍醫,噢,還有那個末子嬰的女娃。”
“有說是什麼事嗎?”
“沒,明天你自己找他們吧。我回去了,家裡人都等着我呢。新年好啊!”蔡老頭樂呵呵地走了。
“新年好,新年好。”留下易徵其寂寥的一個人。要過年了,大年三十晚孤單的一個人,倍感惆悵。
他數來數去,在卡桑拉之中認識的人還真不多,能夠讓他毫無尷尬去找的怕且只有扶真濤了。
往年都是跟着其他監兵一起過,吃大鍋飯,高談闊論,通宵達旦。但他現在調到了這個彩禮室總共就那麼三個老頭子,而且全部回去享受天倫之樂了。
一路上撞見的監兵都是成羣結隊,低聲談笑,只有他獨自一個人抿着嘴,面無表情地走。
幽都的那個她還好麼?
還有慈祥的薩滿長老,第六隘口的夥伴們,你們可好?
來到了軍醫處,看見扶真濤一身隆重的禮服,懷裡抱着幾份包裝精美的禮物。
“阿其,嗨,這麼晚還來換藥嗎?軍醫都走了,過年啦,沒人值班了。”扶真濤大咧咧道。
“哦,你這一身華麗打扮是要去哪?”易徵其問。
“嘿嘿,元菲在裡面換衣服,一會去她老爸家吃飯。哎,別摸別摸,上衣是租來的,只穿一晚,別弄髒了。”扶真濤賊笑。
易徵其伸出了大拇指:“你行啊。醫療室最漂亮的姑娘都被你收了。”
扶真濤得意洋洋:“這不是還沒收嘛。”
“平日看見你懶懶散散的,你也有認真的一面。”
扶真濤力爭:“你別小看我啊,我以前可是很認真很有愛心的人。不過,這大風馬上要打仗了。誰不在改變?嘿嘿,老子之前爲了兩餐還得收跑來跑去,跟你賣書之後,現在一下變成大款了。隔壁的老姨婆還不信,老子都懶得理她。哼。”
“是是是,新年的一年了,現在你是一飛沖天了,抱得美人歸。”
“嘿嘿,嘿嘿。”
扶真濤憨厚地笑笑:“我們這是真愛。”
“擦擦口水!別到時候見了岳父丟人了。”
“其實我心裡有點沒底,元菲也真是的,叫她來我家裡兩人一起做飯又不肯,說什麼兩個人不太方便。你聽這是什麼話?我又不一定把她怎樣,然後怎樣,最後怎樣怎樣,是吧。”扶真濤裝模作樣。
“恭喜恭喜。真酸。”
“嘿嘿,很羨慕是不是?那些醫療室的男軍醫都把我當殺父仇人一樣了。哎呀,我是理解的,你們不是叫這個什麼,不是‘先殺旁人’嘛!”
“大哥,那叫‘羨煞旁人’,不是‘先殺旁人’啊!”易徵其語重心長。
“哎呀,還是阿其你有學問,以後這種成語得再教教我,免得被元菲說我大老粗一個。”扶真濤沒有半點羞愧神色。
“沒問題啊,不過你這發音,腔調得注意一下。”
“發音我完全沒問題啊我,到時候我要學,呃,有沒有深奧的同時又有內涵,發光的同時又不浮誇的那種?”
“有,現在就教你一個,你跟着我念‘一、朵、鮮、花’”
“一朵鮮花?”
“插、在、牛、糞、上。”
“插在牛糞上?這,奇怪,鮮花怎麼會插在牛糞上?”
“……”
“阿其,別走啊,一會我去見家長了,有什麼馬上用到的話嗎?能一下子提高我形象的。來兩句防身。”
易徵其忽然間無限感概:“我記得我家鄉有兩句話你倒是可以用用,放心,你們都沒有聽過的。‘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哇,好詩好詩——唔,這是什麼意思?”
“……”
別人這一家人吃飯易徵其自然沒有這麼厚臉皮跟着過去。還沒有到宵禁時間,街道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影了,兩旁的房屋內傳出燈火,一家人忙忙碌碌。
只有他是一個人。
終於在中城居民區當中找到了一間營業的破舊小飯館。
“平凡亦可牛老闆家常菜——好名字!”
易徵其走入飯館裡,店內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顧客。老闆是個大腹便便的老頭子,他停下手中的算盤:“來吃飯?廚子們都回家啦!今晚是年三十了,不營業啦。”
“老闆,新年好。我都走一晚上了,你就隨便幫我來兩碟小菜就行,要不然年三十晚我就要餓肚子了。”
老闆嘿嘿地笑笑:“你們這些大兵頭,都是這樣。我忙着呢,年底了好趕快清算一下,沒時間下廚。食材倒是有些,你要是想要就賣給你拿回去煮吧。”
“我住的地方連爐竈也沒有。”易徵其道。
“這樣子,你不介意那就自己動手。”
“這也行——好!”易徵其跑到了廚房親自動手。
老闆扭頭看了看在廚房忙碌的易徵其,有一句沒一句:“你會不會煮啊?”
“以前學過兩下子——好東西,你們還有煤炭。”
“這煤炭貴呢,不過聽廚子說很好用。你怎麼是一個人?”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易徵其聽了這個問題不由得咧嘴笑笑,很久沒有試過如此輕鬆地說話了。
“也不知道這大風帝國的野蠻人什麼時候會打過來?”老闆又嘮嘮叨叨地問。
“說不清,他們也會過年,今晚是不會出戰的。可以安心睡個懶覺。”
“唉,這些日子不好過,我的老婆孩子都在芬蘭行省,本來想着過了年就跟他們團聚,開一間大點的飯館,這個什麼戰時狀態一出都不準離開鐵力克行省了。”老闆埋怨道。
“老闆你放心,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樣的狀態只是暫時緩衝的,不會太久,到時候你自然可以離開跟家人團聚。你們這食材真多。”
“嘿嘿,希望如此吧——哎呦今晚年三十怎麼還有客人,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們店今晚不營業啦,請回吧。”
“老闆,我走遍了卡桑拉,就你這裡有燈火照明的。不想再走了,我就坐着等你忙完,我不是很餓,慢慢等。”一把清脆的女聲道。
“這位小姐,不是我不想做生意,實在是沒有廚子。他們都回家過年去了。你還是回家吧,是不是賭氣出走了?家人會很着急的。”老闆溫聲道。
“你看我像是離家出走的人?”
“像呢!是不是也好,快些回家吧,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不應該在晚上隨便走的。看你的裝束也是富家的小姐,年三十晚怎麼會到我的破店來吃年飯。回家去吧,附近有混混毛賊,晚了不安全。”
“謝謝你了,老闆心腸這麼好,明年必定是鴻運當頭。我是軍人,幾個毛賊我還是可以對付得了。”
易徵其聽了覺得奇怪:這女子的聲音好耳熟,究竟是誰啊?
他從廚房裡側身看了出來。
正巧外面的女子也望了過來,四目相對。
“是你!”易徵其嚇了一驚,手上的生肉差些掉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