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面對兒子的質問,深深地嘆了口氣,終於沒再說話。
洪翔見狀生怕馬超繼續說下去,於是上前插言道:“孟起,此事到此爲止吧,馬將軍已經不準備責怪你了,不要再多說了。”
馬超卻似乎意猶未盡,衝洪翔擺擺手,道:“翔哥你不必多言,今天我就要與父親把這事情說清楚,免得他日後再有婦人之仁,害的家人受苦。”
洪翔一愣,問道:“害的家人受苦?”
馬超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我的爺爺便是因爲父親的婦人之仁,結果被氐人暗害,死在了武威城外。當時,我的奶奶也在爺爺身旁,也沒能逃過那場大難。”
洪翔不禁將目光投向馬騰處。
“讓你見笑了。”馬騰見狀苦笑道。隨即便簡單地將當年的往事說了出來。
原來,當初馬騰率軍抵擋氐人大軍的擄掠,擊敗對手後生擒了氐人的大王。爲了感化對方,馬騰便不顧手下人的反對,將其放了回去。
沒想到的是,氐人大王不但沒感恩馬騰,反而因爲大軍被馬騰所敗而耿耿於懷。於是,當其得知馬超的爺爺奶奶去武威城遊玩時,便發動了猛烈的攻勢,將其雙雙殺死當場,然後揚長而去,還挑釁似的將二老的首級派人送到了馬騰府上,作爲炫耀。
“哎,當時我自然也是悲憤難耐,只想不顧一切地率兵徹底滅了氐人部落。可是,我是馬援的後代,使命就是保衛大漢江山的西北邊陲,怎能因爲我一人之仇,挑起雙方的大戰呢?”說到此處,馬騰一張老臉上兩道淚痕不由自主地呈現在了洪翔的眼前。
洪翔輕嘆一聲,道:“馬老將軍,我能體會您當年的心情。打殺報仇很容易,但像您當年那樣爲了國家和心中的那份責任感而隱忍下來,纔是最難得的啊。”
馬超聽到此處,似乎也沒有剛剛那麼激動了,見父親老淚縱橫,語氣不由軟了下來,道:“父親,孩兒,孩兒知錯了。”
馬騰苦笑一聲,上前摟住馬超的肩膀,道:“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只是選擇的道路不一樣罷了。至於後果,哎,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其實你的選擇可能纔是對的。我只是看不得那些老弱婦孺死在亂軍之中罷了,又何嘗不知他們其實也是敵人的一份子,日後也會助紂爲虐呢。”
“大哥,有句話小弟不知當不當講。”韓遂這時卻忽然開口道。
馬騰隨口道:“說吧。”
韓遂道:“此處固然是氐人的聚居地,而且是個頗大的部落。可是,氐人的部落絕非就這麼一個。今天孟起滅了此處,恐怕是捅了馬蜂窩了啊,若不小心處理,必將帶來更大的禍患。”
馬超不屑冷哼道:“氐人兵馬也未見得比羌人多到哪裡去,既然咱們能滅得了羌人,就同樣可以把氐人也全都消滅。”
馬騰聞言搖頭苦笑,卻並未再出言呵斥乃至阻攔兒子。
洪翔眉頭微皺,道:“既然如此,那麼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先儘快返回武威,再商討下一步的計劃吧。”
衆人於是馬不停蹄地返回了武威城。
見到賈詡後,洪翔得知,今日攻佔武威城戰果已經統計出來了:我軍兵力損失三千餘人,俘獲降兵降將一萬四千人、戰馬五千匹、糧草八十萬石,錢財合計約一萬金。
“好,按照原來的約定,城池交給馬超;物資和錢咱們收着,降兵咱們收編;軍功方面嘛,多替曹操報一些。恩,就這樣吧。你這就安排人手快馬前去洛陽報捷吧。”洪翔對賈詡道。
搞定了這事後,洪翔便召集麾下,與馬家父子一同討論下一步的方向問題。
馬超面露殺色,寒着臉提議道:“今日北部氐人主動挑釁咱們,咱們平了他們的部落聚居地,依我看這還不夠。既然雙方已經開打了,那麼就要斬草除根,藉着眼下的機會,連帶着將南部氐人也一併剷除。”
眼下,活躍在大漢西北邊疆的氐人大致分爲兩部分:
一部分是在金城以北,被稱爲北部氐人。其聚居地中包含着數個大大小小的部落,組成了一個規模龐大的部落聯盟,由其中勢力最強的部落首領阿貴大王統領。
另一部分則是在金城以南,隴西城的附近,被稱爲南部氐人。其聚居地中同樣包含着數個大大小小的部落,組成了一個規模更加龐大的部落聯盟,由其中勢力最強的強端大王統領。
不過最近這些年,南部氐人聚居地中有人拉出去單幹了,形成了個南部氐人的分支部落,其首領號稱雷定大王。其人膽大野心大,又頗爲狡猾冷血,故而雖是分支,但發展勢頭極快,隱隱有反超強端大王勢力的趨勢。故而雷定大王與那強端大王關係頗爲不睦,彼此間的征戰也不少。
除了這兩部分之外,雖然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氐人散落在大草原上游牧,就像基本已經被消滅的羌人那樣,但其數量之少,幾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計了。
洪翔和馬超之前遭遇的是北部氐人,而馬超提議想要滅殺的則是南部氐人。
此言一出,曹操當即表示贊同。原因無他,只因其當初帶兵掃平了羌人各部,覺得既然已經幹了那種事,自然也不差多一件,更何況,此舉確實能夠爲大漢徹底解決西北邊疆的巨大隱患,何樂而不爲呢。
馬騰立刻反對道:“我認爲,對待氐人還是不要趕盡殺絕的好。他們之中也有有識之輩,也有善良之人,如果咱們對其一概而論,豈不是與他們部落裡的那些嗜殺之人沒什麼兩樣了?!”
馬超見是父親說話,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閉嘴不言。
他之前在氐族部落外面是有些激動,所以出言反駁了父親幾句,但是現在卻很冷靜,故而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反對父親的意見。
曹操這時卻道:“馬將軍果然是重情重義之人。不過,對待野狼般的氐人,咱們若不痛下狠心,那麼日後必然反受其害,得不償失啊。”隨即,便將大漢數百年間的歷史侃侃而談,着重描述了羌人和氐人在西北不斷地擾亂大漢邊境,燒殺搶掠無數百姓,導致大漢最終陷入了眼下的風雨飄搖之狀。
馬騰口才不如曹操,聽到曹操如此說,雖覺得不想認同,可是捫心自問,卻覺得對方說得實在有理。無奈之下,只要搖頭不語,不再發表意見。
洪翔見狀,命人取過軍事地圖,陸續指向地圖中的幾個小點,道:“眼下殘存的叛軍餘孽,基本上都是各自爲戰的起義軍,只有隴西、張掖、北地、酒泉、敦煌幾座小城在其掌控中,倒也不足爲慮。不過,若是再加上隴西那邊的氐人的話,那麼敵軍得數量恐怕會成倍增加,不知孟德可曾考慮過?”
曹操微微一笑,沉聲道:“當然想過。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羌氐二族往年禍亂西北,經常是互相扶助,令咱們不好一一擊破。可是現在,羌人勢大時被咱們驟然消滅,氐人來不及反應,現在只要集中力量對付氐人,便極有可能達成大漢歷史上少有的巨大功績。如此機會,洪翔兄可千萬莫要因害怕損失而錯過啊。”
洪翔見周圍諸將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尤其是馬超點頭點得格外賣力,略一沉吟,扭頭望向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賈詡,問道:“文和,你對此事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