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劉慧都哭瘋了,不管怎麼打我爸都起不到作用,最後她沒法了,跑到廚房拿來了菜刀,跑過來給衝我爸大聲吼:你再不停手,我這就死給你看!
我爸這才鬆了手,劉慧趕緊幫我把脖子上的電線繩解開,過了好久,我才緩過勁,說真的,剛纔有那麼一瞬,我都覺得自己就要死了,現在突然釋放了,那種求生的慾望突然間就反彈回來了,我騰地就站起身,把劉慧都嚇了一跳。
當時我也沒多想,直接就往外頭跑,我決定了,這次跑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是我第二次離家出走,相比上一次,我不回家的決心更大了,而且這時候的氣溫普遍都高了,不像第一次那時候,下過雨後還是會冷。
因爲口袋裡裝着錢呢,這一晚上我就去遊戲廳打拳皇,工人,90年代末的時候,我都沒見過網吧,那時候最愛玩的地方就是遊戲廳。
第二天早上出來的時候,我並不像第一次離家出走的時候,想要逃離的遠遠的,這次我決定就在我們市呆着,至於學校,我是不打算去了,因爲那地方真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而且墨鏡潔報了警,這讓我對她很反感,我不想再見到她。
後來在街上瞎逛的時候,還碰到了我的小學同學饅頭,他外號之所以叫這個,是因爲他家是賣饅頭包子的,小時候在我們班裡,他性格比較內向,膽小,我還欺負過他呢,有次下雪我把他一腳踹到雪堆裡去了,嚇得他兩天沒來上學。
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就是這樣一個以前我經常欺負的同學,知道我離家出走後,就從他家裡拿了一塑料袋的包子,說餓了就吃,雖然不值幾個錢,但讓我很感動,我當時反正就是想不明白,爲啥我欺負過他,他還會幫我呢?長大後,我才知道,這種力量叫:寬容。
要是還上學的時候,提着這一袋子包子在大街上走,我會覺得有點丟人,但是此時此刻,看着袋子裡的包子,我突然覺得,這些包子看起來還有點可愛的感覺。
餓了就吃包子,渴了就找自來水管喝自來水,晚上睡過郊區奶牛場的玉米杆堆,也睡過果園廢棄的小土屋,咋說呢,反正開始前兩天,覺得特別自由,自在,一切煩惱都拋走了,唯一有點遺憾的是,那一袋包子我捨不得多吃,到第二天晚上的時候,已經發酸發臭了,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一開始多吃幾個呢。
身上的錢花完了,我就去找了個活,是給一家食品廠當送貨工,工資不高,但是可以經常偷吃零食,雖然被師傅抓到多次,但是師傅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能閉一隻眼,他就閉一隻眼,有時候我都覺得,雖然不跟他多說話,但是感覺他比我爸還要好。
後來有一天,吃飯的時候,師傅就跟我說:孩子,回家吧,外面哪有家好啊。
我有點驚訝,問他咋知道我是跑出來的,師傅笑了笑,說:外面電線杆子上,貼了不少尋人啓事呢,你去看看那上面,長得和你像不像。
師傅的話把我逗樂了,我尋思那尋人啓事肯定也是劉慧找人貼的,我爸那人,纔不會去找我。
我說家裡要好,我還出來啊,我爸巴不得我死外面呢。
師傅嘆了口氣,說:我給你說說我的真事吧,我老婆死的早,丟下我和我兒子,爲了拉扯他,我整天靠賣力氣掙錢,可能是沒時間管他,他打小就混,後來沒少挨我打,我父子兩的關係,就跟那仇人似的,我也老琢磨,我咋就生了這麼個兒子,前些年他在鐵廠後頭讓路過的小姑娘摸他球,被人揭發,給我老臉丟的,回來差點給他腿打瘸,打那一天,他就跑了,兩年沒回來,一開始我也確實不想他,但時間長了,這心裡就不是滋味了,畢竟我就他一個兒,我老了孤苦伶仃的可咋辦呢?
聽到這的時候,我心裡就有點不是滋味了,我問師傅然後呢。
師傅苦笑了下,說:後來我就找他,但湊巧那兩年嚴打,他和幾個人犯了事,搶了別人錢,還打架,這本來也不是啥大事,但因爲嚴打,直接就被判流氓罪,拉到東郊刑場,槍斃了,臨死前見了我一面,給我磕了三個頭,說了我這輩子也忘不掉的話。
說到這的時候,師傅的眼淚就已經滴在飯碗裡了,他往嘴裡刨了一口飯,嚥下後,用袖子往臉上一抹,說道:我兒說,爸,兒死前沒啥好遺憾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從來沒有爲你做一件身爲兒子該盡孝的事,這三個頭,是兒爲你磕的!說完,他就磕了三個頭,那頭碰的,聽得我這裡心裡刀絞一樣的疼啊。
師傅說到這,抽泣了起來,聽的我心裡也難受的,想着我爸,雖然這些年一直打我,但好歹是他把我養大的,我爲他做過任何一件事嗎?
師傅哭了好久,才擦擦眼淚,故意擠出笑容,跟我說:唉,跟你爸比起來,他比我幸福啊,好歹他在這個世上還有個兒。
聽完師傅的這番話,讓我在屋子裡想了好久,說實話,這些話確實是對我產生了一些影響,我爸自打跟我媽離婚後,就變得不愛說話了,跟我幾乎就沒有感情交流,他心裡是怎麼樣的想法,我不知道,也從來不想知道,可是師傅的話,不得不讓我站在我爸的角度思考一番,男人之間的感情交流,本來就不像女人來的那麼直接,是擺在明面上的,或許,我爸是在乎我的。
在食品廠幹了整一個月,師傅讓老闆給我結了工資,我就拿着工資回家去了,路過皮鞋店的時候,用大半的工資,給我爸買了一雙鞋。
回到家的時候,只有劉慧在家,一個多月沒見,她好像變瘦了不少,見到我的那一刻,她都哭了,問我這段時間去哪了,把她都給急壞了。
我沒回答她的話,而是把那鞋放到旁邊的桌上,說:這是給我爸買的。
劉慧一聽就愣住了,顯然是有點不相信,她過去看了看鞋,才欣喜的問我:你怎麼好端端的給你爸買鞋了啊,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後來我爸回來了,看見我後,先是愣了下,然後沒說一句話,就進他屋子去了,後來就聽見劉慧在那跟他小聲說我給他買鞋的事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爸就用那種不是很嚴厲的口氣跟我說:你們學校知道你綁人女同學的事了,你已經被開除了,你要是真的不想上學,那就別去了吧,我也不逼你,去找個工作也好。
我聽了應了聲,說知道了,心裡則有點不太爽,說實話,我這次能自己回來,就打算還繼續上學的,可我爸這些話明顯是告訴我,我的學校生涯已經結束了。
不過一旁的劉慧卻跟我說:沒事,我有個親戚,在高村鄉中學當校長呢,我給他說說,你去他那上學吧,我沒用說話,看了我爸一眼,我爸也沒說話,只顧在那吃飯,看樣子是默許了。
因爲這時候已經放了暑假了,離着開學還有一個多月呢,我也沒啥可找的人玩,就每天在家裡看電視,應該是快開學的那幾天吧,劉慧給了我二百塊錢,讓我去買身新衣服,拿着錢逛街的時候,意外的碰見了墨鏡潔和那個有着醫生媽媽的女生。
當時她兩也看見我了,兩人都是一副很吃驚的樣子看着我,墨鏡潔跟前的那個女的,本來還打算跟我說話呢吧,但是嘴剛張開,就被墨鏡潔趕緊拉着走了。
九月一號開學的那天,我並沒有去新學校,而是去了我們原來的那個學校,因爲那時候上學,書桌都是自己買的,不上了的話,書桌得拿回去,而且我的書本啊那些也在。
去的時候正是上課時間,校園裡沒人,看着這個熟悉的校園,心裡的滋味有點複雜。
還沒到教室呢,就聽見班主任的聲音了,好像是在說啥分班的事吧。
我走到教室門口,喊了一聲報告。
班主任看見我,愣了下,然後問我咋來了,不是不上學了嗎?
我說我來拿東西的,說着,就往我座位上走,這時候班裡的同學,看我的眼神也變了,我自己也感覺很不自然,我還看了墨鏡潔一眼,她正好也看我,那眼神有點複雜,走到我的書桌那後,我就搬起桌子走,原來我後面的一個男的,就趕緊替我把凳子拿上,跟了出來,這期間,教室裡靜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