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下的地道陰冷潮溼,和上次進來時的陰森不同,這次似乎多了些人氣,不知老武是不是有在這裡來過。
老漆他們很識相,沒有真的派個人跟下來,羅念桐帶可可下來是有原因的,宋文海剛纔就是看着看着她,忽然就詭異的暈倒了,想必是想起可可媽媽的原因。
將宋放倒在地上以後,羅念桐朝可可打了個手勢,叫她說話聲音小一點,可可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當下衝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面對昏迷中的宋文海,羅念桐並不打算要弄醒他或者讓他睡個好覺做夢,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才進行到一半呢。
他開始試探性地把手放在宋文海左邊胸前,沒過兩分鐘,昏迷中的宋文海皺着眉頭,開始呼吸不均勻起來,彷彿心臟很不舒服似地。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當我們在睡夢中有東西壓到我們心臟時,總會夢到自己因爲各種原因呼吸困難,這時候的宋文海就是。羅念桐解夢多年,才逆向推定出這樣的結論來,假如他想殺了宋文海的話,只需要天長日久的經常在他睡眠時期如此這般,久而久之沒心臟病的也能弄出心臟病來,到最後再做點手腳讓他死於自然而然的心臟病,乾淨利落,沒人能發現。
不過宋文海和他無冤無仇,雖然有做錯事,但那也還罪不至死。他現在只需要他相信藍先生是利用他對可可媽媽的感情就行了,其他的,像他這種被關押了這麼久,一直壓抑鬱悶的人會做出什麼事來,讓藍先生自己去琢磨吧。
“可可。”羅念桐一邊小心翼翼用恰好能稍微感覺到一點疼痛的力度掐着宋文海的人中,一邊悄聲說話。
可可立刻默契的悄聲問他:“嗯?”
“我聽格瑞說,其實你媽媽早就不在了……”同時他使勁給可可眨眼睛,但是她沒看見,驟然聽到這話,猶如晴天霹靂,整個人呆若木雞,喃喃地道:“怎麼可能?”
本來羅念桐還想給她解釋的,見狀一想不如將計就計,好讓宋文海那半睡半醒的神經傳達更“真實”的信息到他似醒非醒的夢境裡。
“你聽我說……”
“你聽我說……”這聲音半昏迷狀態的宋文海聽得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就在耳邊,又彷彿隔了好遠,“藍先生不過是利用你媽媽做個幌子,要他對付地牢的人罷了,等他規規矩矩的弄好了,下場和那些人一樣,哎……真可憐……我也也不忍心揭穿他,人總要有個念想,不是麼?藍先生也真狠毒,利用這麼個癡情人的感情,怎麼忍心!哎……等會兒他醒了也千萬別告訴他。哎……”
他當即又驚又怒又難過,眼皮子不住的眨啊眨,想使勁睜開眼睛看看究竟是誰在說話,但無奈眼睛就像被膠水粘住了,怎麼也睜不開。
這些動作立刻被羅念桐發現了,可可還在傷心,他順勢摸了摸她的秀髮,輕聲道:“沒事,你看他快醒了。”
可可眼睛飽含着閃閃的淚花,他的手帶着奇異的溫度,讓人覺得無比溫暖,忍了好久的眼淚終於還是掉下來了,“羅念桐,我想媽媽……”她撲倒在他懷裡哭出聲來。
哭聲也傳進了宋文海的耳朵,哭得他也肝腸寸斷痛不欲生。這會兒,他正夢到一個荒涼的山地裡,一個小姑娘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大聲哭喊想媽媽,那聲音那模樣兒,和她一模一樣,他也很想她,很想很想……慢慢的,他眼裡有一滴眼淚流出來。
“阿秋,我很想你,你知道麼?”
宋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沒逃過羅念桐的眼睛,他暗道:“你也會難過。那肯定全聽到了,很好。”
可可也在哭,羅念桐用宋文海恰好能聽到的悄悄話對她道:“哎,他是個有血性的漢子,要是他知道被人這麼利用,不去找藍先生拼個你死我活纔怪,你再難過也不要告訴他,人好死不如賴活着,不是麼?”
他說話沒頭沒腦的,可可終於發現其中蹊蹺,擡起梨花帶雨的臉,淚眼迷濛地望着他。
羅念桐給了她一個堅定的微笑,她有些明白了。
人在半醒半睡的時候,有些感官會特別敏感,比如聽覺。宋文海就是如此。“我要殺了藍天遠!”他悲痛交加,拼命大喊。
“我要殺要殺!”他掙扎着喊出聲來,這下把自己給驚醒了,“我要殺了他!”夢裡的情景讓他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宋老哥,怎麼了怎麼了?”羅念桐連忙關切的問他,可可則趁此機會連忙擦掉眼淚,免得被他發現自己哭過。
本來宋文海是夢到自己在一家門外偷聽別人談話,哪知道一醒過來眼前出現的赫然是羅念桐那張臉,“啊——”他不由得驚叫出來,“怎麼是你?”同時心裡忍不住遺憾剛纔沒有忍住,應該多聽會兒,聽聽那家人還要說些關於阿秋的什麼。
羅念桐的指甲停留在他的人中上還沒來得及鬆手,他一仰頭剛好撞了上來——撞得生疼,心也生疼。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羅念桐一臉喜出望外,“快做起來歇一下。”說完伸手半拖半摟將他弄在牆邊靠着了。
“怎麼……我怎麼了?”他其實想問的是自己爲什麼感覺眼裡還有溼潤的感覺,心裡也很難過。
但羅念桐假裝不知,一指可可,道:“喏,你剛纔中暑暈過去了,我和可可把你背到這裡人少的地方,好讓你能呼吸新鮮空氣些。”
宋文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仍然還在痛,“不對。”他喃喃地搖了搖頭,假裝擦汗,藉機不動聲色的摸到了疑似眼淚的水跡子,原來剛纔夢裡的傷心不是假的,自己真的哭了,怎麼會這樣?
“我……我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他第一反應是自己說夢話了。
“夢話?什麼夢話?”羅念桐反問道。
“哦……沒事,那就好,那就好。”
羅念桐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奇道:“你沒有發燒啊,怎麼說起胡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