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可可一大早也聽見大家都在說羅念桐殺人,可是現在從警察嘴裡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瞬間她只覺得天旋地轉,哆嗦着半天才說出來三個字:“怎……麼……會?”
有個年輕的警察正在給羅念桐做簡單包紮,等着救護車來。看雲可可這樣,心下有些不忍,語氣比剛纔那冷臉警察稍好一點地說:“怎麼不會?昨天牛老頭就是被他殺了的。這事整個蓬州縣城都知道。”
雲可可還是不相信:“不……他不是那樣的人。你們肯定弄錯了。”
這時那冷臉警察又是一聲冷笑,說:“牛老頭生前最後見的一個人就是他,這個我們有目擊證人。再者大家都口口聲聲都說是他,尤其還是一些四五十歲的老人家,難道你想說他們也在莫名其妙的冤枉他?難道全部人都錯了,就你們兩個人是對的?是清白的?”
雲可可堅信羅念桐不可能殺人,反問他們:“聽說?法律光憑聽說就能判人有罪?證據呢?證據在哪裡?”
冷臉警察輕蔑的看着雲可可,說:“證據?別急,我們很快就能找到證據。”
“有人陷害羅念桐。”這是雲可可第一個念頭,接着她很快冷靜下來,暗道,“只有我幫他了。”想到這裡,她伸手攏了攏頭髮,讓自己臉露出來,又理理衣服,顧不得全身骨頭痛得要散架了,鎮定地吩咐警察:“送他去醫院。我會去找律師……”
她話沒說完,忽然一個一直沒說話的警察驚奇的叫起來:“你……你不是要倒黴的女兒雲可可嗎?剛纔我沒看見你的臉。”
雲可可痛得在眼淚眼眶裡打轉,咬緊牙關對那人點點頭,說:“是,你認得我嗎?那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抓他。相信我,他是無辜的。他不可能殺人。真是,這其中有誤會,真的。”
冷臉警察再次打斷她的話,陰陽怪氣地說:“我說嘛,原來他和要倒黴的女兒關係這麼親密,難怪了……他不倒黴誰倒黴呢!”
雲可可最討厭別人說她爸爸要倒黴,聽到這裡,擡起臉,掃了冷臉警察一眼,心裡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當下冷笑道:“只怕不是他倒黴,而是你急着胡亂抓個人回去領功說破案了吧?”
她有項本領,猜人心思百發百中,但身邊親近的人除外,她是感情近視眼。
果然冷臉警察一聽這話,臉上立刻掛不住了,厲聲道:“你污衊人民警察。”
雲可可待再說,救護車已經呼嘯着來到身邊了。一夥醫生跳下車不由分說的將她和羅念桐一起拉到縣第三人民醫院去。
等雲翼知道女兒出事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他着急忙慌騎着自行車一出去就碰到莫善人,他正在和人在路邊神色凝重地聊着什麼,扭頭一瞥,剛好又看到了雲翼。
“雲翼,你急急忙忙的要去哪裡?”莫善人老遠就問雲翼。
“我要去找可可。”雲翼車子停也不停,說。
莫善人連忙問他:“那你知道去哪裡找她不?”
雲翼的車已經騎過他身前,頭也不回地說:“三院。”
莫善人大叫:“哎哎哎……不是不是,剛纔我聽說已經轉院了。”
雲翼一聽,連忙硬生生地踩住剎車,問他:“轉到哪裡去了?”
莫善人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也不確定。”
雲翼心急如焚,一跺腳,猛力騎走。
莫善人看他沒走遠,又熱心地補上一句:“你別急,有啥需要我幫忙的隨時來找我。”
正和莫善人說話的那人不解的問他:“你啥時候聽說他們轉院的?我怎麼不知道?”
莫善人看着雲翼遠去的背影,高深莫測地笑笑,繼而又嘆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但是不能讓‘要倒黴’這麼快見到那個可憐的後生嘛。他本來已經殺人吃官司了,要再‘要倒黴’,那不是更慘?你說是不是?”
那人跟着嘆了口氣,附和道:“也是……”他頓了頓,又狐疑地道,“不過,你怎麼知道他殺人了?今天真奇怪,大家好像約好了一樣,全都好像看到羅念桐殺人了一樣,口口聲聲都說他殺人殺人。”
莫善人一臉無辜,攤攤手,說:“我也不明白。不過依我看來,他恐怕真的有問題了。”
那人又嘆了口氣,惋惜地道:“哎,可憐一個後生,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居然去殺一個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的老頭子,你說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莫善人似乎不願意不願意多說這個話題,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說:“老弟,你說奇怪不奇怪,我那天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我夢見前面山上有塊好大好大的金子,想跑去拿,哪曉得總有個小夥子跑來把我的路鋸斷燒爛,我想坐飛機去,他把我飛機也弄跑了。奇怪得很。”
那人順口回道:“你找羅念桐給你解解嘛。”話音一落,纔想起羅已經住院,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莫善人似乎異常遺憾,說:“是啊,我應該讓他幫我解解……哎,可惜沒機會了,他是個殺人犯,馬上要死了。”
再說雲翼,他聽莫善人說可可他們已經不在三院,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道去哪裡找他們,再加之他一二十年都不怎麼和人來往,這下更是手足無措。
這會兒,他剛騎過算命的二麻子面前,二麻子一看見他,一個箭步衝上去使勁拽住自行車尾。
雲翼大急,翻身跳下來去推二麻子,二麻子立刻舍了自行車轉而將他死死攔腰抱住,同時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你還要去害人嗎?快滾回去!”
雲翼驚怒交加,手腳並用,拼命想掙開二麻子,嘴裡急道:“放開我,可可出事了!快放開!你瘋了!”。
哪知二麻子身材瘦小,狡猾異常,輕輕巧巧就避開雲翼的拳腳,一邊還不忘挑撥大家來攔住雲翼:“來人啊——快來人——要倒黴要去害解夢的羅先生——他一去羅先生肯定馬上就死……你們再也沒得人解夢了……”
街上人本來就多,二麻子這一招迅速引來不少人圍觀,“快點,快點,來兩個人搭把手,要倒黴這回害死人了。”
雲翼腰被抱住,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氣,偏偏他又拙於言辭,這一急,立刻兩眼充血,嗓子嘶啞了,“放開我……可可……可可……”
然而旁邊看熱鬧的人根本不管他如何心急如焚,如何擔憂可可。二麻子一叫喚,還真上來四十多歲的一男一女當街公然幫二麻子欺負雲翼,一人按手一人按腳,二麻子再抱着他的腰順勢一摔,雲翼立刻直挺挺的被放倒在大街上。
周圍的人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有好事者還教唆:“二麻子,他是要倒黴,見了他都要倒黴。你把他放到大馬路幹啥呢,拖到後巷去嘛。”也有人說:“哎呀,這下看到要倒黴了,會不會倒黴?”
雲翼只剩可可一個親人,羅念桐又是唯一和他親近的人,現如今又平白無故遭這麼回事,這一來,他急火攻心,一口氣在胸口橫衝直撞就是出不出來。“放開我!”他牙齒咬得格格的響,說。話音未落,忽然覺得一股甜腥直奔喉嚨而來,跟着他“哇”的一聲,竟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看客有膽小的見狀立馬驚叫起來:“糟了糟了,二麻子,你把他急死了。快鬆手。”
雲翼腦子混混深沉的,但心裡很清楚,他必須馬上去找可可,她被人打了,不知是死是活。可可是他的命。
“我要去找可可,放開我。”雲翼絕望的哀告。
二麻子剛纔躲避不及,被雲翼噴了滿臉的血,樣子非常恐怖,但他完全不在乎,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臉上有血,站起身來,眼皮子眨也不眨的吩咐那一男一女:“快點快點,不能把他急死了,送到醫院去……不不不,送到他屋裡去,我去找醫生。”
大約是二麻子臉上的樣子嚇到大家了,也許是怕雲翼再次吐血吐到他們身上,有人帶頭往後退了幾步,後面的人立馬退得更快,霎時人羣散得一乾二淨。
二麻子不爲所動,那做幫兇的兩人也不爲所動,一言不發的完全聽從二麻子的號令。
“把他擡回他屋裡去。”二麻子一邊扶起雲翼倒在地上的自行車,一邊往回推,一邊說。
雲翼驚怒之下渾身不知哆嗦,一點力氣也是不出來,只能任那兩人將自己擡肩擡腳的弄走。
“可可……”雲翼嘶啞着嗓子,絕望得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兩人走了兩步,但似乎力氣不夠,又停了下來,叫二麻子再找兩個人幫忙。
二麻子頭也不回地說:“邊走邊看情況,要是有和你們一樣的人,肯定要來幫忙。”
雲翼知道自己掙扎不掉,絕望之下問二麻子:“我哪裡得罪你了,你今天下狠手不僅要我的命,也還要可可的命?”
二麻子一手推雲翼的自行車,一手順便抹了抹臉上的血,頭也不回地說:“你不會死,我也不會要你的命。你更沒有得罪我。”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口氣更冷,道,“你說了不該說的事。你說了巴縣花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