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我找到了!”
一羣如狼似虎的士兵在安樂公主的寢室裡到處翻找着,帷帳後邊突然有個士兵驚喜地叫了起來,李重俊立即興沖沖地趕去,就見武崇訓穿着一身小衣,蹲在馬桶後面瑟瑟發抖,手裡還舉着馬桶蓋,似乎想當盾牌。
一見李重俊,武崇訓立即丟下“盾牌”,跪地乞求道:“太子,太子饒命啊!”
廝殺聲剛起來時武崇訓就驚醒了,聽見外邊殺聲一片,武崇訓便知不妙,馬上慌慌張張地躲了起來。但當時他並不清楚究竟是誰作亂,等李重俊帶人闖進他的房間,聽到李重俊的聲音,他就知道大禍臨頭了,平日安樂羞辱太子時,他又何嘗沒有爲虎作倀。
可是哪怕有一線生機,他也不會放過的,因此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李重俊見平日裡不可一世的武崇訓跪在自己腳下瑟瑟發抖,快意油然而生,但是沒有看見安樂,卻令他大失所望。
李重俊把帶血的長劍一振,指着武崇訓喝道:“安樂那個小賤人呢?”
武崇訓哆哆嗦嗦地道:“安……安樂今夜宿在宮中,不……不不……不在這裡。”
“什麼?”
李重俊大失所望,可轉念一想,等他殺進宮去一樣可以取那賤人狗命,遂不再多想,猛地把劍揚了起來。武崇訓一見趕緊叩頭如搗蒜地乞求道:“太子饒命,太子饒命,崇訓……可是您的妹婿啊。”
李重俊狂笑一聲,譏誚地道:“事到如今,你纔想起是孤的妹婿嗎?”
“不……”
武崇訓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就見一道血色的虹影一閃,然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他看到自己的身子還跪在地上,周圍的一切都在急旋,然後他就“嗵”地一聲落進了馬桶。
“好臭……”
這是武崇訓在人世間最後的一絲意識。
李重俊本想提着他的人頭去皇宮,一見人頭落入馬桶,李重俊立即厭惡地捂着鼻子退了幾步,對一名士兵吩咐道:“挑起他的人頭,走!”
那士兵將長矛摜入馬桶,把武崇訓的人頭一紮,尿水淋漓地提出來在榻上蹭了蹭,跟着李重俊大步向外走去。
高初急急解開楊帆的繩索,楊帆一躍而起,厲聲喝道:“擊鼓聚將!”
片刻之後,戰鼓聲隆隆響起,各路將領訓練有素,很快就聚集在帥帳之內。
楊帆如今雖然爵高位顯,但他從不憚於以身涉險,如果他一個人趕去皇宮就能夠解決問題,他在解開束縛的時候就已奪馬直奔玄武門了。但是這種事不是憑着江湖人的武勇一人一劍就能解決的。
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今夜究竟是誰要反,究竟有多少人蔘與其中,而且單槍匹馬的殺入宮中,在那麼巨大的範圍內、在無數的建築中要尋找一個想救的人,實在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李重俊想到就做,可真應了那句“亂拳打死老師傅”了,事態之突然,事先全無珠絲馬跡,沒有任何一方勢力察覺。楊帆要擊鼓聚將,也是要了解一下自己手下有多少人蔘與其中。
須臾功夫,帥帳內已是戰將如雲,眼見楊帆一臉殺氣地站在上首,衆將雖然心中驚疑,卻不敢出聲詢問。等三通鼓罷、衆將到齊,楊帆唱名點卯,發現除了今夜值守玄武門的馬橋所部不在,就只有獨孤諱之和蔡沽府和崔浪三員戰將未到。
楊帆心中大定,立即下達軍令,命黃旭昶、陸毛峰等人率所部兵馬疾馳橫街,控制太極宮的承天門和東宮的重明門,再令楚狂歌部與自己馳援玄武門,許良所部控制西內苑,確保有一條退路。
許良是行軍司馬,是楊帆的副手,一聽楊帆這樣安排,許良便眉頭大皺,他出列問道:“大將軍,究竟出了什麼事,末將等尚還一頭霧水,望大將軍告知我等。”
楊帆雖然憂心如焚,卻也清楚如果一點消息都不透露,衆將必定無所適從,等他們趕到地點,如果遇到些什麼狀況,都不清楚究竟該怎麼做。
楊帆只得把事由經過簡單地對他們說了說,但他所知也極有限,目前只知有人要反,具體情形卻一概不知。
許良一聽便反對道:“大將軍,如今是誰要反,究竟有哪些軍隊參與其中,我們一概不知。一旦殺至承天門和重明門,碰到其他軍隊,對方究竟是叛軍還是勤王的軍隊我們如何分辨呢?
其他軍隊又如何確定我們的立場呢?到時候我們該怎麼辦?一旦動起手來,而對方又是勤王的軍隊,事後誰能爲大將軍作保,證明大將軍是忠於天子的?那時一個反賊的罪名扣下來……”
楊帆憬然醒悟,這真是關心則亂了,他如今只想迅速控制宮廷,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以眼下的亂局,如果他貿然有所動作,適必會讓眼下的亂局亂上加亂。他的兵馬一旦派出去,他也無法及時取得聯絡了,到時候恐怕與事無補,反而讓自己辯白不清。
楊帆在帳中急急徘徊片刻,改變主意道:“楚狂歌將軍率所部兵馬與本帥馳援玄武門。許良將軍彈壓中軍,各部馬不卸鞍、衣不解甲,嚴陣以待,由高初負責居中聯絡,本帥一俟弄清原委,立即由高初傳達將令,各部須執行不怠,違令者斬!”
許良一聽這麼安排倒也妥當,馬上退回隊列,與衆將抱拳恭聲道:“末將遵令!”
片刻功夫,楊帆和楚狂歌率領千餘騎戰士,俱乘戰馬,如一陣狂風一般卷出轅門,劍一般刺穿西內苑,殺向了玄武門。
李重俊率兵殺了武三思一家,立即掉轉馬頭再殺向皇宮。此時,成王李千里已經發動奪門之戰。
要進內苑,最快最簡捷的方式就是走玄武門,玄武門在皇宮的北面,皇宮是面南背北的,北面是後宮,所以一開玄武門,直接就是後宮的範圍。
可是守玄武門的將領是馬橋,他們收買不得,所以他們的進攻路線只能舍易就難,從東宮的通訓門進入太極宮,這一來雖然繞過了太極重的正門承天門,但一路下去還有太極門、兩儀門、甘露門三道門戶。
如果萬騎還是像以前一樣,由五位郎將輪流值守,他們完全可以等獨孤諱之把守玄武門的時候再假傳楊帆將令,率領玄武門守軍加入叛亂。可是神龍政變之後,千騎擴充成了萬騎,一下子擴軍十倍,五位郎將晉升爲中郎將,各有所司,分工更細了。
如今戍守玄武門的,變成了楚狂歌部和馬橋部輪換值守,其他各部已不再擔任輪值玄武門之責,而是作爲機動部隊以防萬一,獨孤諱之沒有可能再擔任玄武門守將了,是以他們根本就沒敢設想可以打開玄武門。
成王李千里如今兼任左金吾大將軍,他和沙吒忠義、李思況先矯詔詐開了太極門,馬上又闖向兩儀門。到了兩儀門,李千里仍是重施故技,要詐開兩儀門。
李千里是成王,是皇室成員,當今皇帝的堂弟。沙吒忠義老將軍在軍中更是赫赫有名,這兩個人不但位高權重,而且極具威名。而李思衝則是右羽林將軍,是天子最親信的近衛軍將領。
這樣三個人分別代表了皇室宗親、軍方重臣和天子近衛,這樣一個組合太有欺騙性了,他們衆口一詞地說有奸臣發動叛亂,他們是奉詔入宮勤王,手中又有一道僞造的詔書,城上守將一時還真不容易分辨真假。
尤其那城頭守將還是沙吒忠義的老部下,一聽是沙吒忠義老將軍叫門,他雖不敢輕信,卻也不敢輕率拒絕,便遲遲疑疑的請沙吒忠義上城說明經過。
沙吒忠義被吊上城頭,立即趁其不備挾持了他,脅迫他下令打開了城門,兩儀門再度兵不血刃地失守。可是當他們闖到甘露門時,再想重施故技卻不可能了,因爲甘露門後就是甘露殿,值守於此的正是上官婉兒。
太極宮的戍衛分佈是這樣的,正門入宮有三道門戶:承天門、永安門、長樂門。承天門由左右驍衛負責把守,永安門和長樂門由左右威衛負責把守。但叛軍是從東宮通往太極宮的門戶潛入的,這樣就繞過了前邊這三道門戶。
從承天門再往裡抵達太極門前,還有一道類似甕城的門戶,稱爲嘉德門。這道門戶之間由號稱挾門隊的左右監門衛士兵守護。過了嘉德門,戍守太極門的是左右武衛。太極門之後的兩儀門由左右千牛衛把守。
把守此處的共五隊人馬,一隊五十人,五隊合計就是二百五十名士兵,稱爲衙內五仗。雖然人數不是很多,但是倚仗着高牆堅城,又是在皇宮裡面,這些警衛力量把守一道門戶足夠了。
而這是由禁軍守衛的最後一道門戶,再往裡就是甘露門,一過甘露門就是內廷,內廷是嬪妃宮娥們的天下,這裡就不能讓兵士們把守了,所以守在這道門戶上的是孔武有力、受過訓練的太監。
而且這道門內就是甘露殿,值守甘露殿的是上官婉兒。李千里的成王身份唬不住這位內相,沙吒忠義在軍中的赫赫威名也鎮不住這位上官姑娘,守在甘露門上的內宦太監們也根本不會買李思衝這位羽林將軍的帳。
所以,要奪甘露門他們只能強攻。
好在他們一路兵不血刃,沒有驚動甘露門的太監守衛。再者,甘露門是進入內廷的最後一道門戶,從承天門開始往裡來,每道門戶都比外邊的矮小,守軍數量也逐次遞減,甘露門既沒有高大厚重到不可攀爬、守衛其上的內宦太監人數也不是很多。
李千里一聲令下,禁軍士兵紛紛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飛抓擲上牆頭,便靈猿一般攀爬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