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重俊、大將軍李多祚騎在馬上,率領幾百名禁軍士兵,迅速撲向樑王府。
他們這一路下去,至少遇到四隊巡夜的金吾衛,但金吾衛士兵都很默契地爲他們讓開了道路,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今夜是成王李千里的兵馬巡夜,正因如此他們才刻意挑選了今天行事,是以一路十分順利。
李重俊事先已經派人打探過,這些日子武崇訓夫婦一直住在樑王府上,這倒省了他奔走於樑王府和公主府兩地了,他選擇今夜行動,這也是原因之一。
樑王的住宅是面朝長街開門的,因此無需先闖坊門,李重俊等人趕到樑王府後,馬上讓幾名士兵疊羅漢爬過牆頭,又用長戟拖送下去。樑王府裡養有看門狗,這些士兵一進院牆,那狗就狂吠起來。
可樑王府的門子哪會想到竟有人膽大包天敢夜入樑王府,他揉着眼睛從門房裡出來,懶洋洋的還沒看清狀況,就被那些造反的禁軍士兵掣出腰刀將他結果了。等巡夜的王府侍衛們趕過來時,這些士兵已經打開大門,把大隊的禁軍官兵放了進來。
這些王府侍衛哪是那些悍勇的禁軍官兵的對手,再說他們倉促應戰,人數又少,片刻功夫就被禁軍殺得七零八落,他們一旦逃散,大隊人馬也不糾纏,只管護着李重俊和李多祚向後宅衝去。
“阿郎,阿郎,出大事了,啊!”
匆匆搶到樑王門前一邊拍打房門一邊縱聲狂呼的一個家人還沒說完,就被衝上來的一個士兵一槍刺死,隨即房門就被士兵們踹開,李多祚提着刀,領着十幾個親兵一陣風兒似的衝了進去。
“什麼事?”
武三思穿着一身白色小衣,匆匆分開帷帳探頭驚問。
他一探頭,就看見李多祚殺氣騰騰地出現在他的眼前,李多祚厲聲喝道:“斬了!”
武三思驚叫一聲“不好”,還沒來得縮頭,就被李多祚的女婿野呼利一刀斬下他的項上人頭。
帷帳內一個衣着暴露、胴體誘人的少女瑟縮在牀角,眼見一具無頭屍體一腔熱血狂卉,驚得她歇欺底裡地狂叫起來。不過她的叫聲只持續了片刻便戛然而止了,她也被野呼利一刀刺死在榻上。
李多祚提起武三思的人頭回身就走,喝道:“殺!殺盡武府上下,立即迴轉宮門!”
一場大屠殺開始了,那些士兵未曾破門前就得到了命令:不要活口,統統殺掉,是以一進樑王府他們就大開殺戒,不過他們一進來就向武家主人及家眷所住的後宅衝去,是以住在左右兩廂的家僕下人們大部分有了充分的時間躲藏,又或逾牆上房地逃走,武府那麼大,一時也無人顧及他們。
不過,武三思一門老少可就倒了黴,這些士兵雖見樑王府花團錦簇,到處飾金佩玉,殺戮之中順手抄走了不少,可這並沒有耽誤他們殺人,樑王武三思被殺,隨後他的幾個兒子和妻妾家人也相繼被殺。
武府中也有懂得武功的,可是一來他們赤手空拳,二來這些士兵都是三五成羣,猛虎尚且架不住羣狼,何況他們平素養尊處優的,縱然會些功夫卻也有限,一時紛紛血染塵埃。
“安樂那個賤人在哪?”
李重俊一進樑王府就紅着眼睛尋找安樂,樑王府十分廣大,重門疊戶,院落重重,安樂公主住在哪裡他可不清楚,匆忙中他抓住一個家僕帶路,這才把他帶到安樂公主和武崇訓的住處。
“公……公主殿下就……就住在這裡。”
那武府家僕被李重俊的利劍架在脖子上,話也答得戰戰兢兢的。
李重俊一見安樂公主所住的小樓,眸中陡然閃過一絲兇獰的恨意,他把手中劍用力一抹,那個家僕便打着轉兒跌倒在地,喉間突突冒血,身子像切斷了喉嚨的雞劇烈地抽搐着,卻已嘶喊不出。
李重俊一連幾個箭步躍上臺階,重重一腳向門上踹去,李重俊好武,他一身武功當真不錯,這一腳下去,門扉“轟隆”一聲裂開兩半,李重俊立即仗劍護身衝了進去,嘶聲大吼道:“安樂賤婢,拿命來!”
李重俊可是政變的大旗,如果他有點什麼閃失,這樂子可就鬧大了,左右誰敢讓他有失,獨孤諱之一見立即帶人追了上去,搶在李重俊的前面繞過屏風。
公主的寢室內十分華麗,桌上正燃着一盞燈,燈光本就明亮,士兵們又打着火把,把室內照得一片通明,獨孤諱之搶先衝過去,一把掀開帷帳,用刀一挑被子,赫然發現底下竟空無一人。
李重俊走過去,伸手向榻上一摸,雙目登時一張,厲聲喝道:“還是溫的,走不遠,給我搜!”
高初帶着幾名持戟的士兵,打着火把向中軍帥帳走來,
高初如今是萬騎營冠軍大將軍楊帆帳下的昭武校尉,今夜由他帶隊巡營。雖然是承平時期,可這是天子腳下,楊帆治軍又一向嚴厲,時常親自巡視全營,在他的表率作用下,全營將官無人敢怠忽巡視的職責。
“神龍!”
“中興!”
口令相符,守在帥帳區前的兩名士兵馬上收起長矛。他們沒有掌燈,靜夜之中杵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幾乎沒人看得到他們,但是高初等人是打着火把來的,所以再往前走出不遠,他們就看清了高初的模樣。
一名值守的士兵馬上笑着向他打了聲招呼:“高校尉辛苦啦。”
高初“噓”了一聲,道:“小點聲,莫要擾了各位將軍休息。”
那士兵笑道:“今兒午後剛剛大演了一會,現在打雷恐怕各位將軍都未必會醒。”
高初笑罵了一聲,走到近處,一看他的模樣,詫然道:“千月,是你啊,你怎麼守起軍門來了。”
蕭千月趕緊聲明道:“卑職早就改名了,如今叫蕭雨客。今夜值守的士兵身子有些不舒服,我替他一次。”
高初道:“還不是大將軍總叫你千月千月的,我也聽習慣了。”高初站住,上下看他幾眼,笑吟吟地道:“行啊你,愛兵如子,身爲將官,居然替屬下值守,不錯!”
蕭千月乾笑兩聲,忸怩地道:“那人……是我小舅子。”
這樣一說,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笑起來,笑聲未了,其中一人突然驚呼一聲,叫道:“什麼東西?”說着,他便嗆啷一聲拔出腰刀,高初等人一怔,馬上向他所望的方向看去,手中的兵器也都警覺地舉了起來。
高初仔細看了看,疑惑地道:“哪有什麼東西?你小子一驚一乍的別是眼花……啊!”
高初剛說到這兒突然也驚呼了一聲,他看到了,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突然努動了一下,這一動便向前竄出一截距離。動作有些……有些像尺蠖,只是看那東西,比起尺蠖至少大了幾百倍。
高初拔刀在手,猛一揚臂,他帶來的人和蕭雨客兩個人立即呈戰鬥隊形散開,高初森然喝道:“是誰?再不答話,老子可要動手了。”
那黑影又動了一下,但是這回只是在原地彈動了一下,並沒有向前挪動,高初刀鋒前指,戒備地一步步逼近。在他左右各有一名士兵,一手持刀,一手提着燈籠,這兩名士兵外圍又有長槍兵將槍鋒前指,護在他們前面。
當他們一步步靠近,手中的燈籠終於可以照清那古怪的東西時,高初和蕭雨客一班人都傻在了那裡。地上的並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他們的大將軍,被綁得直不愣登彷彿一條棍子似的楊大將軍。
楊帆甦醒之後,忽然想到婉兒還在宮中,登時心中大急。他不知道獨孤諱之把他迷倒,盜他兵符,究竟是受誰驅使,不過想來有資格造反的也不過就是那麼幾個人:相王和太平、樑王武三思、太子李重俊。
這其中大概只有相王一脈如果造反可能會對婉兒客氣一些,但是亂軍之中除非他們親自關照過了,否則誰也難保婉兒不出差遲。
楊帆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到宮中,奈何他的身子被綁得緊緊的,就算想要滾動也無法動用相應的肌肉產生力量。
楊帆動也動不得,喊也喊不得,真是又氣又急。萬般無奈之下,他嘗試着用他的四十八顫之法,本來是想讓繩子鬆動些。還好他的這種功法是靠內息配合的,肌肉顫動頻率極高卻不需動用太多肌肉,這也是別人除非貼近他的身子否則難以察覺的原因。
他像尺蠖似的,居然可以讓身子一屈一伸地動彈了。於是,楊帆就這麼一屈一伸地鑽出了被子,艱難地鑽出了軍帳,一步步地挪了出來……
引起值守者注意後楊帆就不敢動了,雖然這些人手中沒有弓弩,不至於先射上兩箭看看他是什麼東西,可要有個冒失鬼跳上來先捅他一槍他也受不了啊。
高初瞪着楊帆,兩顆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他結結巴巴地道:“大……大大……大將軍,你這是……這是做什麼?”
楊帆怒極:“這是問的什麼混帳話?”可他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惡狠狠地瞪着高初,滿頭大汗。高初這才反應過來,急急撲上前去爲他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