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烽!火_中!文~網
衝到樓下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吉田的身影了。有那麼一瞬間,我大腦一片空白和茫然,呆立在從我身邊流過的人流裡,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片刻之後又奔跑起來,一直跑到**場邊,扶住一棵小樹低頭大口大口的喘氣,心跳“卟咚卟咚”的沉重而急促。不能哭,不能哭,我說過我再也不會爲誰流眼淚的。我努力的吸着鼻子告訴自己不能哭,千萬不能哭,然後真的把眼淚吸了回去。
我頹喪的依着小樹坐下來,低頭的時候,發現自己褲子上的血,已經將褲子黏連在皮膚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受的傷,應該是剛纔衝下樓時在哪裡蹭到了吧?突然間好恨自己,說好要放棄你的,爲什麼還要爲你莫名其妙的失去理智?爲什麼還要因你而受這些低級的傷害?可是,吉田,難道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了嗎?難道你真的忍心連理都不理我了嗎?吉田,爲什麼你忽然間變得那麼的陌生?想着想着眼淚又開始打轉。不,我不能坐在這裡想這些,我不能哭出來,我慌亂的站起來,背上畫板,迅速的離開**場。
不知道該去哪裡,在走向畫室的半路中又轉彎,去停車處取了自己的單車騎車回家。快到家的時候又轉彎折回一段路,向着顧京家的方向飛速而去。
顧阿姨還沒有回家,顧京在給妹妹講功課,我坐在桌邊聽張信哲的CD。顧京也被我傳染,開始越來越多的聽張信哲的歌,我很開心看到顧京又多了一個和我一樣的喜好,於是送了一些很珍愛的張信哲的CD給他。烽-火-中-文-網
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桌子上漸漸的睡着了。
顧京拍着我的肩膀把我喊醒,“陶仔,怎麼睡着了?很困啊?”
我揉一揉眼睛,心情裡還有着濃濃的失落。屋子裡靜靜的,只有張信哲的歌聲還在輕輕的縈繞在耳邊,靜謐的黃色的燈光,這一瞬間彷彿覺得自己置身在一場夢裡——這個世界怎麼忽然間變的那麼的不真實?
“陶仔,我要去做晚飯了,你想吃什麼?”顧京把我拉回到現實中來。
“隨便啦,京仔,我今天不想回家了。”想到自己在這樣的心情下一個人呆在寂靜的房間裡的情景,莫名的恐懼。
“我早看出你今天想賴在我家不走了。”顧京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你啊,就不能輕鬆一點開心一點嗎?”
那天之後我便沒有再去過畫室,我和吉田成了擦肩而過卻彼此無言的陌路人。我強制自己把所有的心思和時間都專注在學習上,每天都會刻意的找好多東西填充自己的大腦,只爲了不去想吉田。但是笑容卻越來越少,憂鬱越來越多。每天騎着單車塞着耳麥穿行在家與學校之間,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安靜。蘇單他們說我過了一個寒假回來好像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沒有以前那麼快樂了,但是好像比以前成熟了許多,變成冷冷的酷酷的樣子了,我聽了也只是酸澀的笑一笑。!沒有人瞭解我的心事。長大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每一次的成長都要經歷一次脫變的疼痛。
2。
幾周後的一個週末,我正悶在家裡看電視的時候,聽到手機響起來。我隨手拿起來看了一下,忽然愣住了,居然是吉田。
我的心緒一下子就亂了,心又亂跳起來。稍微平靜了一下,才按了接通。
“喂,小仔!”電話那頭傳來的居然是個女孩的聲音,有點熟悉。
我愣了一下,“你哪位啊?”
“是我,顏箏。”
“顏箏?你在哪呢?”
“我和吉田吉野就在你們小區門口,你下來吧!”
“你們怎麼不進來呀?”
“我停不了多久,一會就要回上海了。”
“好,等會,我馬上下去。”
顏箏的聲音顯得憔悴和沙啞,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歡快,難怪我剛纔居然沒聽出是誰。
看到我來,顏箏和吉田吉野從車上下來,他們的笑容明顯的很輕微很不自然。我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這不該是我們四個見面時的氣氛啊?
我向顏伯伯問了好,顏伯伯也是眉頭深鎖,一臉沉重的樣子。*
顏伯伯說:“箏兒,你們別走遠了,我去辦點事,一會回來接你。”
問了一下才知道,他們是剛從鎮上過來的。顏箏這次回來,是爲了把媽媽的骨灰帶回小鎮安葬!
我一下驚呆了,顏爺爺纔剛去世沒幾個月,如今顏伯母又……
我不敢想象顏箏的心裡在承受着怎樣的沉痛和悲傷!
四個人在街邊慢慢的走,都沒太說話。我們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去提顏伯母和顏爺爺的事,也不敢去安慰顏箏。該怎樣去安慰她?能怎樣去安慰她呢?我第一次感覺到語言有時候竟然那麼的無能爲力。顏箏完全沒有了以前無憂無慮大大咧咧大聲傻笑的樣子了,昔日天真爛漫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甚至時而遊離,時而呆滯,讓人看了好心疼好心疼。
我鼻子忽然酸酸的,轉過臉去,落下幾步,低下頭吸眼淚。吉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眼神裡也是寫滿無奈。
我們曾經都是那麼單純快樂的孩子,卻忽然間如此滄桑,我們已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顏伯伯的車回來了,顏箏轉身向我們道別。
吉田說:“顏箏,你永遠都是我們最好的朋友,我們都希望你好好的,懂嗎?”
顏箏點頭,擠出勉強的笑容,“我懂,我沒事的!”
一直目送他們的車子消失,我們才轉身慢慢往回走。
三個人都沒太說話,我們還沒從沉痛和悲傷的心情裡走出來。
轉頭的時候,看到春日的陽光灑在吉田有點憂鬱的側臉上——美得讓我不敢細看,慌亂的望向別處。吉田已經不再屬於我了,一陣疼痛又從心底劃過,提醒着我,遺失了多麼美好的東西。
3。
那年春天“**”肆虐,全中國都籠罩在恐懼和不安的氣氛之中。人們不再乘坐公車,甚至不再上街。很多路人戴上口罩,不敢去人多的公共場所,不再隨意與人交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忽然拉遠。
學校每天都在廣播疫情狀況和預防措施,每天都對全體學生測量體溫兩次,稍有發熱的同學就會被休課回家。
我的體質對寒冷特別的敏感,每年冬春季節都逃不掉要發熱幾次,雖然已經習慣了,但是在這個敏感的時期突然發起熱來還是讓人心生恐懼,況且還有與“**”相似的症狀。爸爸媽媽丟下工作急速把我送進醫院。
慶幸的是我患的並不是“**”,只是普通的感冒發熱,在醫院輸了幾瓶點滴後就回家休養了。
只是有些虛弱,終日躺在牀上昏睡。大腦閒暇下來後,又被吉田充滿。人在最脆弱的時候,會更容易想起自己深愛的人吧!這些日子硬撐起來的堅強忽然破碎,我發現我還是接受不了和吉田已經分手的事實,半夢半醒間,腦海裡全是吉田的樣子,眼淚時常不自覺的滑落下來滴在枕邊。終日低落,不思食。媽媽嘆着氣端走絲毫沒動的飯菜,眼神裡滿是不安。
好想見到吉田,只是見一面,見一面就好,哪怕什麼也不說,哪怕只是遠遠的看看他的樣子,哪怕只是聽一聽他的聲音也好。可是,爲什麼,昔日甜蜜幸福的兩個人,現在連見一面都那麼奢侈?甚至連打個電話發個短信的勇氣都沒有!
就這樣任性的讓自己沉浸在關於吉田的回憶和傷痕裡,不知道過了幾天。
朦朦朧朧中,好像聽到吉田的聲音,我一個激靈,忽然清醒了過來。
是吉田和媽媽說話的聲音。
我連忙試着從牀上坐起來,卻不知道是因爲這幾天都沒怎麼吃飯,還是身體太虛弱,居然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我房間的門開了,媽媽邊走進來邊說:“小仔,吉田來看你了。”
吉田跟在媽媽身後走進來,喊我一聲:“小仔!”
我有些虛弱的輕笑,“吉田,你來了……”邊說邊試圖從牀上坐起來!
吉田見狀連忙上前,一邊扶我一邊說:“嗯,我來看看你,病好些了嗎?”
“好多了,很快就可以回學校上課了。”吉田把枕頭墊在我背後讓我半躺在牀上,我覺得舒服了很多。
媽媽卻向吉田抱怨我整天都鬱鬱寡歡的,也不好好吃飯,然後說:“你們聊聊吧,我去做飯。”
吉田在我牀邊坐下來,俯下身看着我,問:“小仔,還好嗎?”
只是這一句簡單的“還好嗎?”我卻從吉田的眼神裡看到許許多多的深意。我還好嗎?沒有吉田的這些日子裡,我真的從來都沒有好過,一個人孤單的捱過這些漫長的日子,彷彿是一場長長的夢遊。
其實我真的好想說:我不好,我根本就離不開你,你不在的日子裡我沒有一天真正的開心過,我天天都在想你。然後委屈的偎在吉田的肩頭肆意的痛哭一場。只是我恨我自己還那麼理性的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們了。14歲的我,第一次感受到愛的滄桑。
“我還好啊,只是普通的發熱而已,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覺得沒有一點力氣,大概是在牀上躺太久了吧。”
我說完,又低下頭幽幽的補充了一句:“在牀上躺久了,總是忍不住會胡思亂想!”
我想吉田一定能夠意會我說的“胡思亂想”是什麼意思吧。從什麼時候開始,連大大方方的說一句“我想你了”的勇氣都沒有了?
吉田輕輕的嘆了口氣,伸出手放在我額頭上試我的體溫,然後輕輕的捋順我額前凌亂的頭髮,溫柔的手指在我的髮絲間欲離難離的纏綿。我像一隻溫順的小羊,閉上眼睛,聞到吉田指間淡淡的香皂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