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承認,之所以報鄭州的學校,是因爲在我的心底裡,還是隱藏着一絲對吉田的幻想,破鏡重圓的幻想。我是真的放不下他啊!
爲此,我還故意跟爸爸媽媽說:“考得不太理想,只能報這樣的學校了。”爸爸也沒說什麼。他本來也沒要求我必須考多好,必須考上哪個學校。上次罵我,是因爲我考得實在太不像樣子了。只要不超出他們的接受範圍,他們還是不大管我的。
後來分數公佈後,我的分數遠遠超出了我所報的那個學校的錄取線,也在我的預料之中。我在爸爸媽媽面前裝作很懊惱的樣子,“早知道就報一個更好的學校了!”爸爸媽媽也替我可惜了一把,還反過來安慰我說:“既然已經報過了,反正已經改變不了了,就不要想太多了,是金子到哪都會發光的。”
意外的是方圓考得不甚理想,比她估計的分數低了很多,比她平時模擬考試的成績也低了很多,加上她美術統考的成績又不太好,以至於雖然報考了各個層次的好多個學校,卻幾乎全部落榜。但對她來說,這些可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吉田所在的那所學校錄取了她。和吉田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只是比吉田晚了一年。
更意外的是,方圓在上海某名校的美術單招考試中成績出色,而恰恰那所名校對文化課的要求又比較低,於是,就出現了一些二流學校紛紛把方圓拒之門外,卻有一所一流名校向她拋出了橄欖枝的戲劇情節。^
但是,想想她常常想吉田想到哭泣的樣子,我想,她應該會選擇吉田所在的那所學校吧。
2。
大概在我們高考前一個月,吉叔叔一家也搬來了市裡。超市也一併搬了過來,並且規模擴大了很多。
高考完沒幾天,我家也搬進了吉叔叔家所在的小區。兩棟相鄰的獨戶小樓,隔着一片綠地和一條小路——我家和吉田家又成了鄰居。比在鎮上時更近了,也沒有了小河的相隔,兩家人甚至可以站在窗邊喊話。
吉田放假剛回到家,丟下包就奔來我家看我,晚上11點多了,讓人感覺挺冒昧的。但是這種感覺真好,好像又回到了記憶裡的樣子,曾經在小鎮上的時光。不過才三四年而已,卻感覺那麼遙遠了,恍若隔世。可是看到吉田時心裡頓生出的疼痛,和歡喜一樣,都是那麼真切。
吉田瘦了,很明顯的瘦了,臉,胳膊,腿,都明顯的瘦了一圈。頭髮也很長了,但看上去不像是忙得忘記了理髮,而好像是故意留長的,有修過的痕跡。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落魄,但依然還是那麼帥。只是和以前的那種很陽光的帥氣有所不同,是另外的一種吸引力,落魄的藝術家氣質。=烽=火=中=文=網=並且,吉田成熟了很多,不管是氣質還是外型。一根一根的小鬍鬚爬了出來,我看了,不禁有些心跳。
心跳的時候,頓生一陣恐慌。爲什麼吉田的每一次每一處細微的變化,對我都是更致命的吸引力?都會讓我對他的愛更加深了一層?爲什麼每隔一段時間不見他,我總能從他身上發現新的讓我心跳的東西?總是好像重又回到最開始愛上他時的那種感覺。總是舊的愛意還沒厭倦還沒退去,又生出許多全新的愛!可是,如今的我們,處在這樣的一種境地,我卻生出這樣的感受,這讓我無比的恐慌。
送吉田出門的時候,我才驚覺,我已經和吉田一樣高了。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隱隱的有一種失落。恍然想起小時候,跟在吉田身後喊“吉田哥哥”時的樣子。
3。
方圓他們又在暑假期間開辦了一個畫室,教孩子們畫畫。吉田雖然沒有參與,但也總往那跑,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方圓他們的畫室裡。
吉田好像也在刻意控制着自己不見我。隔幾天來我家看我一次,很快就走。我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暗戀吉田的那段日子,每天心神不寧的呆在家裡,等待着吉田幾天一次的“臨幸”。
整整高三一年,我一直都在控制着自己,用高考把自己的心填滿,不去想吉田,不去想這份感情。$高考結束了,大腦空閒下來,才發現,我對吉田的感情,還停留在一年前,沒有一絲的改變。甚至再見到吉田後,驚惶的發現自己更加愛他了。我發現我沒有辦法瀟灑的祝他們幸福。
晚上的時候,常常站在陽臺上發呆。我的陽臺和吉田家的房子不是相對的,看不到吉田的房間,但如果他站在陽臺上說話時稍大點聲的話,我有時候能聽到他的聲音。根據他說話的內容,想象着他正在幹什麼。回過神來,懊惱地捶打着自己的腦袋,“我在幹什麼?”我真是無可救藥。常常問自己,我該怎麼辦?我該做什麼,才能讓自己好過一些?沒有答案!
我特別討厭特別恨這樣的自己。
有時候會想起曾經和吉田說好,高考完了要騎車去西臧的。我想,如果我和吉田還沒有分開的話,我們還會有當初的那種激情嗎?然後我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那種激情了,那些年少輕狂,已經一去不返了。但是如果吉田堅持騎車去的話,我會捨命陪君子。我對吉田的愛,已經演化成一種無條件的順從和跟隨。
4。
一天下午,我正悶在房間裡,聽到一個女孩喊我的聲音。我豎起耳朵分辨了一下,是從吉田家的方向傳過來的,是方圓的聲音。我心裡忽地就痛了一下。
走到客廳拉開窗簾,看到吉田和方圓正站在對面的陽臺上。看到我,吉田表情有些不自在,目光閃避着,不敢看我,好像做了什麼壞事似的。方圓衝我喊道:“陶小仔,過來玩啊!”“你怎麼來啦?”“吉田說你們都搬到這來了嘛,我就過來看看。”
我很不情願地過去跟他們玩了一會。他們倆很和諧的樣子,方圓更是滿面紅光,我看了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很快就找個藉口退了出來。
沒一會,又聽到窗外飄來方圓喊我的聲音。我拉開窗簾,看到樓下的小路上,方圓坐在吉田的摩托車上,向小區外駛去。方圓燦爛地笑着向我揮揮手,“走了啊,有空去畫室找我玩。”我答應着,眼中卻只看到吉田的背影,慢慢遠去,始終沒有回頭。
我心裡好痛好難受,找來爸爸喝剩下的半瓶白酒一口氣灌了下去,灌完了感覺自己還沒醉,又開了一瓶。因爲我之前很少喝白酒,根本不知道一瓶多的白酒對自己來說是什麼概念,只想把自己灌暈了,然後就可以睡過去了,能逃避一會是一會。
捂着生痛的胸口閉眼蜷縮在牀上,想要睡過去。還沒睡着,酒力就漸漸的上來了,身上像火一樣熱,不住地發抖。
意識模糊中,好像聽到敲門的聲音,吉野在窗外喊我的聲音,電話響的聲音,漸漸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5。
再睜開眼睛時,眼前模模糊糊的,好像看到掛在上面的吊瓶。媽媽的臉映入眼簾,紅紅的眼睛,好像剛哭過,“小仔你終於醒啦,你要嚇死媽媽啊?”
很快又失去了意識。
再次有些意識的時候,聽到醫生和媽媽說話的聲音。我努力撐了一下沉重的眼皮,扎着針頭的手腕在眼前閃了一下,黃得嚇人,沒有一點血色。迷糊中我的身子被翻了一下,褲子好像被趴了下來,知道有針頭紮在屁股上,卻沒有一點知覺。
媽媽紅着眼睛,撫着我的頭,慈愛的聲音:“小仔你傻不傻啊?好好的喝那麼多酒幹什麼?”
我想到吉田,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像個剛剛出生的嬰孩那樣,拼命地哭。媽媽摸着我的頭沉聲說:“哭什麼?不怕被人笑話?快別哭了!”
我也不想在媽媽面前哭,更不想被人笑話,可我就是收不住,我的身體好像已經不是我的了。
一會清醒,一會又失去意識,也不知道是睡去還是昏迷。
6。
不知道怎麼就到了家裡,迷迷糊糊中聽到吉阿姨和媽媽說話的聲音。
“要不是吉野發現早,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這孩子,好好的喝什麼酒啊?”
“我看八成是心裡有什麼事吧,也不是我說你們倆,別整天只顧着工作,也抽空多關心一下小仔。”
“他有什麼事也不愛跟我們說。上次他爸爸罵他一次,這孩子性格也倔。估計是怪自己考得不好,報學校時又失誤……但我和他爸爸也沒怪他……”
他們哪裡知道,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什麼高考什麼學校的,我在乎的,只有吉田。我居然又大哭起來。
7。
好像聽到吉田說話的聲音,“接到媽媽的電話我就回來了……”我意識一下子清醒過來。卻還是無力睜開眼睛。
接着就聽到我房間的門被推開的聲音,腳步走近的聲音,還有媽媽的聲音:“小仔,你不是要見吉田嗎?吉田來了。”
我意識已經很清醒,卻就是動不了,眼睛睜不開,也開不了口。心裡隱隱有些恐慌,我要見吉田?難道我喊“吉田”了嗎?
“好像睡着了,就別喊他了,讓他睡吧。”是吉田的聲音。
聽到吉田的聲音,聞到吉田身上熟悉的味道,知道吉田就站在我身邊,一下子變得很安心。
吉田站在牀邊和媽媽聊了幾句,知道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就向媽媽告辭,說明天再來看我。
一聽到吉田說要走了,我不由自主地又哭了起來。卻依然睜不開眼睛,動不了身。
感覺到吉田和媽媽都頓了片刻,然後吉田坐到我枕邊把我的頭抱起來放到他的腿上,“小仔別哭,我這不是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