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道路,漆黑漫長,並且危險。
空氣中有燒灼的味道,凌亂的植物噴吐着宛如腐肉的氣息。
腳步走在岩石上,卻發出嘎嘎的聲音,沉悶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內迴盪,單調乏味。
這樣的道路會走多久?
“煩死了。”林德破口大罵:“這地面是怎麼回事?光着腳走還這麼吵?”
孫雅遞給林德竹節一樣的水壺:“心平氣和,你怎麼會這麼煩躁的?有凍牙的你都這麼沉不住氣,我們怎麼辦?”
林德抱怨道:“雖然說的是,可是總是這麼單調的聲音,不,是噪音,就像要往腦袋裡面釘釘子。空氣的味道簡直就像是進了腐肉工廠,你們怎麼能受得了的?”
走在最前的逆麟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黑暗中,他的鎧甲卻依然隱隱能夠看的到閃爍的光華。“你的感覺是不是比一般人強烈很多?”
“對,那又怎麼樣?”
“這條路叫做拷問之路,據說是龍皇陛下來到這個世界不久,一位另一個世界的神靈偶然駕臨利用這裡特殊的地勢建造的。這位神靈可以看透人心,操控生命。甚至不需要用眼看人,只要利用環境,就能改變他人的思想。他有具備無限力量的生命鎖鏈,可以直接將四次元的地獄在三次元世界展現。這條路,對感覺遲鈍的人來說還好,越是精神力量強大,感覺越敏銳,第六感越強大的人,在這條路上就越發容易受到影響。持續下去,會看到大量的幻象,魔音,直接拷問靈魂。如果毅力不夠堅定,那麼就會被幻覺侵入神經中,發狂而死。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這條路對你不會是一條容易的路。”
“我幹。”林德罵了一聲:“什麼狗屁神,那傢伙有毛病。”
孫雅問道:“那位神靈爲什麼要在如此隱蔽的地方建立一條這樣的道路?”
“龍皇陛下說,他是無聊,所以造一條路折磨人。”
楊少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道:“這算什麼神靈呀?根本是變態。”
逆麟回過身冷笑道:“那你們以爲神靈是什麼?創造者,守護者,還是精神寄託?”他的語氣充滿了怨恨和不屑。看來逆麟對於神靈毫無任何好感。
孫雅對林德道:“摘下凍牙,這樣你的感覺會減弱一些。走這條路也許會比較好。”
林德搖頭道:“不行,這條路並不安全,我們一路來殺掉了幾隻突然襲擊的莫名生物了。凍牙可以令我提防偷襲,在這黑暗之中,不能摘下它。而且,我試過。可能是戴凍牙的時間久了,就是摘下凍牙,我的精神感應也比一般人強出很多。孫雅,你不用擔心,不就是噪音幻像,我沒有那麼脆弱,連這點東西都應付不過去。”
既然林德這麼說,孫雅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說聲:“小心了。”繼續前進。
聲音越來越大,味道越來越厚。眼前的黑暗也越來越厚重。黑暗已經變成了實質的東西,伸出無數的觸手,纏繞在林德每一寸的身體上。林德甚至可以感覺到,黑暗從毛孔中滲向身體內部,夾雜在血液中。貫穿五臟,衝上頭部,讓自己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被侵蝕着。
“我他媽不是黑人。”林德努力地走着,不理會黑暗的竊笑。那是分不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的細微笑聲,無法判定方位,無法判斷內容,只是竊竊的細微笑聲。
“虛僞的人呢,搞笑的人呢。雖然口裡面不承認,卻以爲自己是好人的大壞人呢。”竊竊私語的聲音漸漸地清晰了。林德的視線也慢慢的看到了東西,他走在的血海上。眼前是一座人的屍體堆積成的螺旋的道路,看不到盡頭。
林德沒有任何猶豫的走上了唯一的道路,這條屍體堆積成的山一樣地螺旋道路。
“世界的法則,人類的命運。”屍體在吼叫,腐爛的殘破的,黑地白的紅的黃的,所有的屍體都在吼叫,聲音彙集在一起在林德頭頂炸裂。“你的選擇,讓我們沉入地獄。救我,救我、救我……”
走過的道路開始崩塌,屍體融化成粘稠散發着比剛纔地道中惡臭一百倍的黃水,黃水追着林德的腳步:“和我們一起下地獄,怎麼能就你一個人得救。你怎麼能這麼自私,爲了一個人的幸福將我們送入地獄。”林德對聲音充耳不聞,這不過是幻覺幻聽而已。
螺旋的道路有多長呢?林德有些麻木了,兩腿被無數的手抓着,那些不甘心死去的死人,伸着手,想要抓着最後一樣東西。林德每一步邁出,都會拉斷一些手臂,斷裂處,蛆蟲紛紛爬出。
“對,你就是這樣的人,這纔是你的本來面目,自私的小人,爲了自己得救,根本不在乎將其他人推入地獄。”
一具屍體站在了他的面前,原本鮮豔如火的衣裙,如今變的破爛不堪。原本光潔細膩的肌膚,變成了鐵青色的腐爛臭肉。但是乾癟的五官還能依稀看出原本誘惑衆生的美麗。“你要獨自前行,將我們這些同伴都丟下嗎?”
林德第一次停下了腳步,隨着他的腳步停下,腐屍的黃水開始纏繞在他的腳上,發出吱吱的白煙,林德腳上的皮肉開始腐爛,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頭。
“留下吧,不要丟下我們,大家是同伴,你不是說要保護同伴嗎?留下來,和我們永遠在一起。”
一拳,屍體上半身粉碎。林德絲毫不停留的大踏步走了過去。“混蛋,孫雅纔會不會這麼軟弱呢,你們這些混蛋,造幻覺也不知道造真實一些。”
“真冷酷。”屍山血海隨着這一拳消失了,“這纔是你的本性,用僞善遮掩着,你的虛僞令人噁心。”林德面前出現了一面巨大的鏡子。鏡子中,林德的投影手中提着兩顆人頭。一顆是永村廣的,一顆是林德母親的。看着林德,鏡子中的投影舉起了兩顆人頭:“恢復你的本來面目吧,你誰也救不了,你誰也幫不了,你只會害死更多人。”
同樣是一拳,鏡子粉碎,林德大踏步走過去:“我就是我,我哪來什麼本來面目。還有什麼花樣,拿死屍嚇唬我,有毛病,浣熊市的活死人我見多了。要想嚇唬住我,就拿出真本事來,別用這些小兒科的花招。”
所有的一切逝去,林德重新走到了黑暗之中,腳下的石頭依然發出怪異的聲響,一切幻覺都消失了。只有一句話在林德腦海中不停的迴盪:“你以爲這是幻覺嗎?你以爲這是幻覺嗎!!!你……以爲……這是幻覺嗎……?這是你選擇的不可迴避的命運…………”
“小林子,你的腳7”孫雅忽然停下一聲驚呼。
林德低頭一看,自己的雙腳到小腿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的腐爛,就如死了很久的死人的雙腳,腐屍的黃水順着兩腳滴落。
真不敢相信,可以從腐爛的肉中看到白骨的雙腳,是怎麼走路的。林德撓頭道:“奇怪,怎麼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疼?”
“你還有心情關心這個?”孫雅火大了,讓林德坐下,拿清水沖洗了林德的雙腳。
“洗乾淨就行了,我們不能停,還要繼續前進呢。”林德讓孫雅用白紗稍微將雙腳包紮了,就讓衆人立刻繼續前進。
“林先生,你真的不用休息一陣?”楊少霞無法想象,這樣的雙腳如何繼續前進。
“這條路越早走出去越好。”林德看向逆麟:“老兄,你幹嗎沒告訴我,幻覺中的傷害會對真實的身體造成傷害?”
逆麟無辜地看着林德:“從沒聽說過這條路上的幻覺會對人產生實質性的傷害。也許你不是普通人的原因吧?”
“林桑,你看到了什麼幻覺?”永村廣突然問了一句,他的聲音有些發沉顫抖。
林德不覺得有需要隱瞞:“滿老套的,死了很多人,都說是我害的。然後看到了變成死人的孫雅,纏着我讓我陪她一起死。最後看到我砍了你和我老媽的頭拿來當球玩,總之,很無聊的幻覺,毫無感染力。”說到這裡林德忽然扭頭看向孫雅:“原來你死了之後那麼難看,怪不得佛教徒會說紅粉骷髏,一場夢幻,唉,要是以後和你上牀時想起那副樣子,我覺得我會不舉的。”
迴應他的是孫雅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他的後腦上。
永村廣聽了林德的回答後,身體僵硬了一下,落後了兩步。
林德站起來道:“走了走了,你們也可能碰到幻覺,記着,不管是什麼都是假的,別被幻覺騙了。胖子,你發什麼呆?還真怕我幹掉你呀,蠢才,砍你的頭有什麼好玩的。快走了,再在這條路上呆久了,我看你該自己砍自己的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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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村廣快走兩步跟上,從懷中拿出一張絲巾擦拭着脖子,絲巾放下時,隱隱有着絲絲血跡,他看向林德的目光很複雜,第一次,混雜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