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段沉隨便敲了兩下門,開門而入,張口就是一句:“吃過了嗎?”
陸東旭跟在段沉身後,對樓晏微笑一下,算是打過招呼。
樓晏正躺在牀上看一本外國小說,放下書,“還沒,你今天不上班?這位是上次給你騙過去拍廣告的朋友嗎?”
“生病了,被押過來看病,我等下去找醫生,小陸先在你這邊坐坐,讓護理多準備一點,回頭一起吃飯哈。”段沉又給兩人做一個正式介紹,“我表哥樓晏,我男朋友,陸東旭。”
樓晏聞言,不動聲色地微微挑眉,認真地打量了一遍陸東旭,旋即微笑道:“很高興認識你,小陸。”
陸東旭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
“你們隨意,我先出去看看病。都是悶葫蘆,應該能聊得來吧。”
段沉對這家醫院很熟,跟兩人說了一聲,就下去尋醫治病了。
既然有客人,樓晏最近身體既然好一些了,也不能繼續在牀上躺着,乾脆起身下牀,他穿了一身寬鬆的居家服,步子很慢,走到陸東旭對面的沙發前坐下。
這個位置正好對着窗,牀簾沒拉上,溫暖的陽光照在樓晏身上。光線下,一切纖毫畢現,只見樓晏的皮膚白而細膩,簡直像個瓷人兒。
“阿沉以前有一個女朋友,但是從來沒帶來給我看過。”樓晏說話的時候很溫和,聲音不大,但是每個人都會下意識想要聽清裡面帶着的微微笑意,“他是那種很不上心的人,雖然是女朋友,但是他的對待方式就像是對一般的同學一樣,也不會想着要約會或者送禮物。”
陸東旭問:“後來呢?”
“後來就分手了啊,還是那個女孩先甩他的呢。”樓晏笑道,“這樣的男朋友,會很難讓人忍受吧?”
陸東旭帶入自己,“不會。”
樓晏若有所思:“所以……你們是找到同類了嗎?”
陸東旭不太明白:“我喜歡他。”
“雖然說喜歡一個人可能沒什麼原因。”樓晏停頓了一會兒,“可是我還是想問一問爲什麼。”
陸東旭想了想,臉上浮現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他是我打網球的原因。”
他這樣回答。
樓晏不懂,問:“網球……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之前段沉也對他說過,陸東旭是一個非常有前途的網球運動員。
陸東旭說:“職業……我想做好。”
樓晏若有所思:“一輩子嗎?”
陸東旭搖了搖頭,輕聲道:“打不了一輩子。”
誠實的回答。
打不了一輩子,的確,但是他選擇奉獻上的,卻是自己一生中,最青春最美好的日子。
感冒這種小毛病,段沉壓根沒想着去看醫生。他心安理得地一路走出了醫院的大門,左拐,直接進入一家藥店,跟店長說了說病情,買了幾盒藥提着回去,像是交差。
他慢吞吞地晃盪回來,迎面卻看到了一個自己不想看見的人。
夏巧新,她黑髮如瀑,站在門診大樓外,正在哭,手中緊緊地攥着一份病歷。
爲什麼每次看見這個女人,她都在哭?
段沉揚了揚眉,不由停步,他發現這次夏巧新好像哭得特別慘,來來往往很多人都看着她,露出或同情或八卦的目光。
該不會是得絕症了吧?
不會的,印象中夏巧新身體還是挺健康的,拍戲的時候連淋了兩天大雨,照樣沒病倒。
這個時候有個路過的大媽說了一句:“這姑娘該不會是來流產的吧……唉喲……現在的年輕人……”
段沉心裡響起一聲我擦。
這時夏巧新自然也聽見了這麼一句,她整個人顫抖了起來,哭聲變小,但是眼淚似乎更加洶涌了。
段沉忽然覺得大媽真相了。
他想走,偏偏此時忽然又想起那天送陸東旭回家,出租車上,他問過:“如果你父親在外面給你弄了個兄弟姐妹,你會怎麼樣?”
陸東旭的答案是:“對他好。”
段沉咬牙。
片刻後,他走向夏巧新,心中不得不感慨,聖母是會傳染的,這次絕不是他從前的聖母病犯了。
他面目表情,走過去拍了下夏巧新的肩膀:“小姐。”
夏巧新的眼睛已經哭腫了,紅通通的,張皇失措地看過來。
段沉皮笑肉不笑,覺得自己有點賤兮兮的,道:“冒昧問一句,您懷孕了嗎?”
夏巧新睜大了眼睛,後退了兩步,大概也哭得有些脫力了。
段沉繼續道:“我姓段,請您老實跟我交代一下。如果不巧您懷孕了,我想我需要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我的侄子。”
夏巧新呆若木雞。
段沉懶得跟她浪費時間,說了聲“抱歉”,徑自從夏巧新手中抽過了病歷。
一打開。
婦產科醫生的字龍飛鳳舞。
懷孕六週,諸多建議,有點看不明白寫的是啥。
好在裡面還夾着兩張紙,乃是醫院的檢查報告,確認夏同學已經未婚先孕。
段沉看完,沒什麼表情。
他掏了下口袋,沒找到名片,只有一支隨身攜帶的鋼筆,隨即麻利地在病歷的最後一頁上寫下兩串號碼,一邊寫一邊說:“第一個號碼是我的,第二個是我爸的。我叫段沉,至於我爸是誰,如果不知道你可以問一問段河。你今天是要做某種慘無人道的手術嗎?如果是的話,我建議你最好先緩緩,既然是我們家的種,我想一切都可以商量。”
夏巧新已經不哭了,她聲音顫抖着:“真的可以嗎?”
“不知道,看我爸的意思了,你不用馬上變得高興。”段沉笑了笑,很冷淡,“他至今都沒有認段河,你知道爲什麼嗎?”
“不、不知道……”
哦,原來段河現在爲止,爲什麼都沒有跟夏巧新說啊。
“因爲,他的原配妻子——我媽,就是被他媽逼死的。”
夏巧新又一次呆住。
“你也不用太害怕,我爸那個人,對於他來講,集團的利益是最重要的。”段沉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現在我是個同性戀,估計離出櫃那天也不是很遙遠了,我想他還是需要一個孫子的。”
夏巧新仍是呆的說不出話。
段沉將病歷塞回她手裡,徑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