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這次來到陸東旭家，段沉又見到了閆健。這回他沒有一年前那麼沒眼力了，禮貌而又不失熱情地跟閆健握了握手，微笑：“閆老師，您好！我父親很喜歡網球，他曾經在現場看您打過幾次球。您退役那年才三十歲吧，我父親惋惜了好幾天。”
陸東旭沉默地站在一邊，微微垂着腦袋。
段沉瞥了一眼，心想你夠了啊，我爹只是有點欣賞這個閆健，你出風頭的時候我爹簡直就愛上你了你造嗎？難過啥啊你。
閆健有點意外：“謝謝，令尊是？”
“段瑞天，做新聞的。”段沉笑笑，“他是個網球迷。”
閆健太清楚段瑞天是何許人了。中國男子網球的實力比女子網球差了不是一點兩點，幾年前，國內一些男子網球運動員效仿女網打算單飛，脫離舉國體制的束縛。
然而職業球員的網球路不是一般的燒錢，最起碼要請教練、體能訓練師、醫療師，另外還要自己支付高昂的訓練費用……脫離國家隊的管制，就等於失去了國家對這項運動的扶持。當時國內幾乎沒有男子網球運動員可以付得起這筆錢，世界排名在一百名開外，獎金寥寥，贊助商的支持有限……
就在這種情況下，段瑞天出資爲三個男子網球運動員的單飛鋪平了道路。每人每年兩百萬，不算多，但卻維持了他們的運動生涯……
可以說，在國內網球界，沒有人不知道段瑞天。
閆健正是當初的三個受資助的運動員之一，如今見到了段瑞天的公子，一時間百感交集，連聲道：“段總對我的幫助……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
“報答？他纔想報答你們呢！”段沉笑了笑，“你們是國家的英雄，不管世界第一還是第一百，甚至沒有世界排名……你們都是爲了國家榮譽而戰的英雄。”
在很多很多年後，後人細數偉大的網球運動員。裡面或許會有一個名字叫做陸東旭，他年紀輕輕就可以取得很多人努力一輩子都觸碰不到的榮譽。
但是站在他背後的，是一個做職業球員時世界排名不過一百五十名的教練。
而這個教練的身後呢？培養他的人，或許連一個世界排名都沒有。
但正是這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在幸運女神的眷顧下，或許能將這個國家的體育榮耀，推到一個新的巔峰，填滿一片全然的空白。
閆健眼睛一紅，自嘲笑笑，擺了擺手，不再說話。
段沉長手搭着陸東旭的脖子，笑了：“小陸很有天賦，他可以的。”
“是的，東旭是這些年來，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網球苗子。我們現在就等着他長大一點轉職業球員了。上次在美國可惜了，下次如果能拿下青少年組冠軍，或許能得到外卡*。”閆健看向沉默的陸東旭，目露欣慰和期許，“我這個老傢伙做不到的事情，就要拜託給你了。”
陸東旭的耳朵有一點點紅，他沒有興奮，也沒有得意，只是靜靜地看了看段沉，又看了看教練，最後抿一抿嘴脣，道：“訓練吧。”
段沉一愣，大笑：“真踏實呀。”
閆健也是笑：“靠得住的未來。”
陸東旭倒是很想跟段沉打球，可惜之前在奧體中心的體能訓練還沒有完成。
段沉跟着他們走到網球場，才發現別有洞天，網球場後面竟然還有一個塑膠跑道，不大，卻也有兩百五十米一圈。陸東旭做了幾個簡單的伸展動作，很快開始三千米慢跑。
“你會發現陸家相當於一個小型訓練場。”閆健主動介紹，“東旭是個比較內向的孩子，幸好他的家庭可以提供給他足夠好的訓練條件。”
“他去國家隊訓練的時候，有相應的團隊給他制定訓練計劃，當然，我們兩邊是互通的，隨時討論和調劑。”
“他自己還有一個團隊？”
“當然，連小型訓練場都給他建了，陸家還差那點錢給他請團隊嗎？”閆健聳聳肩膀，“我是他八歲起的教練，另外他十二歲的時候，家裡給找了體能訓練師和理療師，至於醫生，反正他們有私人的。最近IMG公司已經找上門了，經紀人和公關發言人大概就用他們的了。”
段沉咂舌，他對娛樂圈知道的不算少。IMG公司幾十年來一直是國際上最大的娛樂公司之一，從娛樂圈到體育圈通吃，不過他以爲那些好萊塢的超級明星纔是IMG公司的經營主要對象，現在想想，很多體育界的天皇巨星，似乎的確也都是出自IMG公司的。
一句話，但凡明星，不管是什麼明星，都需要包裝和宣傳。
所以，無一不能缺經紀公司。
他也算是走運了，如果晚一些日子，說不定找陸東旭拍個廣告就不是這麼幾句話的事了。不過段沉轉念一想，或許這個廣告出來，還能讓IMG公司更好地看到陸東旭身上的價值，就算陸東旭以後打球未必有他想的那麼出色了，還能靠臉紅遍全球。
對了，沒理由啊……
明明重生前所有人都還在問陸東旭是誰的，以IMG的手段，沒理由讓陸東旭看上去毫無包裝痕跡啊。
“小陸他自己想籤嗎？”
閆健想了想，“他之前還不想的，前幾天忽然鬆口了。”
段沉聳聳肩，想必是受了他的啓發，看來這回陸東旭不會再一夜爆紅了……
***
跑了差不多十圈，陸東旭的體能訓練師才姍姍來遲。
Sam，非裔美國人，高高大大，以段沉的眼光來看，長得挺可愛的，屬於較爲英俊的黑人，一看就是性格很好相處的那種。
果然，他一看見段沉，就吹了聲口哨，喊了聲帥哥，然後和閆健老朋友似的打個招呼，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
“Orient！最近練得有點狠，要開始減量了！”
陸東旭跟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Sam咧開嘴，等陸東旭跑過來了，跟他並肩一起跑圈，時不時說幾句，問問今天的訓練情況和身體狀態。
段沉聽到陸東旭的英文名，翹起嘴角微笑，Orient，東方的意思，另外有閃亮的含義，容易讓人聯想到東昇的太陽，正好與他的中文名相契合。他玩味地念了一遍，摸着下巴笑：“小太陽啊……”
又看看閆健，打聽：“小陸接下來要去哪裡比賽啊？”
“加拿大，去參加耐克組織的青少年巡迴賽。”閆健感慨道，“耐克的贊助合同是他爸爸的助理親自談的，據說當時都把人嚇到了，陸總可從來不穿他家的衣服。”
段沉記起來好像陸家有自己的服裝品牌，有錢人什麼的真是太討厭了。不過運動員穿自己建立的品牌服裝的也算不上什麼先例了，或許將來陸東旭可以爲自己家代言。
跑完三千米，做腿部訓練，緊接着是步法練習，大約四十五分鐘後，閆健開始給陸東旭喂球，做接發球訓練。
段沉又看了半個小時，挑挑眉，對閆健說：“我試試給小陸發球？”
對於閆健來說，段沉等於是恩人之子了，再說兩人之前就約好了要練球，這下接發球訓練也快結束了，閆健直接把拍子給了段沉。
對面的陸東旭彎起嘴角，笑了起來。
段沉看了一眼，覺得他笑得比Sam還陽光燦爛。
他從球車裡拿了一個網球，也不裝模作樣了，站到底線後，直接開始發球。段少爺如今一年打網球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幸好現在只考驗發球，剛纔他又默默看着閆健在腦海中來回模擬了許多次。
拋球，引拍，大角度轉肩揮拍，充分利用每一分力量。
黃色的小球落入另一半場。
落點和弧度都還不錯，閆健讚許地一點頭。
不過這種球對於陸東旭而言顯然難度不大，他腳步靈活，輕輕鬆鬆就把球接了下來，一個正手，打出一個漂亮的直線穿越。
我去，好快。
段沉當時就有一種摔拍的衝動，這不是欺負人麼。可是一看對面陸東旭閃亮亮的眼睛，神采飛揚，很高興的樣子，只能繼續硬着頭皮繼續打下去。
打了十分鐘，大概發了三十個球，段沉實在撐不下去，只能求饒。好在因爲段東旭之前在奧體中心已經練過網前截擊和正反拍，今天的訓練差不多結束了。
閆健眼光實在好，判斷段沉的水平如果混混業餘網球比賽，或許還能打上幾輪。不過主角還是陸東旭，師徒兩人交談了幾句，敲定了改明兒起再好好磨一磨發球技術。
之後Sam領着陸東旭離開球場，別墅一樓有一個九十平方大小的訓練室，馬不停蹄地開始做放鬆肌肉的恢復性練習。
段沉看着就覺得麻煩，體能師折騰完這一趟之後，接下來還要撥出一個小時給理療師發揮。職業球員以後或多或少都會出現傷病，好苗子要從小開始呵護。
做運動員真辛苦，十年如一日啊。
段沉一邊看着一邊替陸東旭思考人生，明明是個富二代，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偏偏要去打什麼職業網球，何必啊。
唉，這種先天條件出色，後天又努力的，真是不成功都沒天理。段沉轉念一想，再也不嫉妒體育明星了，誰比誰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