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江蕪才知道裴之溪一連幾天的奇怪眼神是怎麼回事。
只因她下午的某場戲份——搶回風魚果之後,因爲攥在手裡攥太久,汁液滲透到肌膚裡,被迫染上了幾分風魚果的藥性。
那藥性說起來難以啓齒,竟是讓女子控制不住“情意”的。
原著中是冷濘抓了裴之溪之後一通勾引,無奈對方不爲所動,最後只能被扔進寒潭泡了一夜,纔將藥效降下去。
但劇本中寫的卻是冷濘與男女主纏鬥一番之後,狼狽不堪地被師傅接走,最後被師傅冷酷地扔進了寒潭,並無勾引的戲份。
……
“所以你是在想我和你的……那種戲份?”江蕪有些好笑地問道。
“嗯。”裴之溪一臉淡漠,甩了甩寬大的袖子在江蕪旁邊坐了下來,說不出是慶幸還是遺憾。
“那前輩你拿到的劇本可能是刪改前的,還是問問哪裡出了疏漏吧。”江蕪意有所指地說着,隨後便離開了座位,並不打算和裴之溪有除了拍戲之外的交流。
疏漏?
裴之溪看了眼江蕪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許久沒有見到人影的蕭執,終於在這天下午拍戲之前來到了片場。
江蕪在人羣裡遠遠地看着他。
眉目和以往一樣俊朗,只是脣邊多了淺淺的青色,像是近日太過疲累,生出了胡茬之後簡單清理過就趕來片場一樣。
遙遙相望,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幾分思念來。
蕭執的眼神尤爲炙熱。
江蕪以淺笑迴應。
心只道,難爲他日理萬機還要抽空來出演這樣的角色。
魔尊一向冷情冷性,哪怕是此前與冷濘熟識,卻也沒對她有一分一毫的例外,見她一點也不知謹慎,簡單採個藥的功夫就把自己折騰成那個樣子,難免有些恨鐵不成鋼。
況且兩人之間隔着師徒的禮制,於禮於情,他對冷濘的“處理”都要冷上加冷。
——比如直接扔進水裡。
因着天冷,許瞬知雖然人冷了點,考慮地還算細心周到,給準備了溫熱的水,力求拍到最好的效果。
“這條不行,水花太大不好看,再來!”
“後面那個小魔人兒,能不能憋住笑,憋不住就別演了!再來一條!”
“怎麼哆嗦了?休息一下再來!……”
江蕪被來來回回扔了四五次,一開始還稍微害羞了一丟丟,後面直接麻木了。
拍完的時候,化妝師、助理齊齊涌上來要把江蕪撈出來。
又冷又熱的,她出來的時候連連打哆嗦,噴嚏也止不住,被人兜着頭裹在大浴巾裡面。
面色微白,眼眶和鼻尖都通紅,看上去可憐極了。
蕭執給廖了了遞了個眼色,撇開了衆人回了化妝室。
“脫了。”蕭執道。
“嗯?”
“浴巾脫了,去把衣服換了,吹完頭髮我送你回家。”蕭執輕推着她,把她帶到了更衣室前,“我先出去,你收拾好了發微信給我。”
江蕪不願他多等,草草收拾一番就準備推門跟他回家。
“先把頭髮吹了。”蕭執語氣堅定,不容反抗,“外面天這麼冷,萬一生病怎麼辦?”
“好。”江蕪拗不過他,點了點頭。
“你家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嗎?以後還會不會像現在這麼忙?”
“處理好了,蕭家一手包辦,我沒什麼要操心的。只是做了些工作上的交接。”蕭執眸光微閃,想到了終於奪回來的“橘白”,心頭忽地柔軟幾分。
“我母親的東西,終於被我拿回來了。”
“那東西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吧。”江蕪從鏡子看到他在提到母親時瞬間變得柔和的臉色,感嘆了聲。
“那是我母親的心血,她生前最愛的就是設計衣服,還創辦了橘白,以前是我沒辦法,現在我終於替母親拿了回來。”
“橘白?”江蕪“噌”一下站了起來,“是那個很火的橘白嗎?”
“嗯。”
“她家的衣服一開始很有設計感,但是越到後面越失了靈氣,沒那麼好看了。好像……一直在走下坡路。”江蕪想了想,微皺着眉,分析道。
“你說的沒錯。以後我會替母親重新經營好它。”蕭執眸色堅定,“以前是用了我母親的設計稿,後來名氣有了,便不太在乎質量與設計了。”
“也是他們不配。”
“好的設計師有很多,只在用不用心去找,只要你誠心想要發展好它,肯定是可以做到的。”江蕪透過鏡子看他,“幹了,我們走吧。時候還早,我想去看望母親和伯母,你要一起嗎?”
“好。”蕭執放下吹風機。
兩人一道,一人一捧百合去了墓園。
以往是作爲一個普通的後輩,但現在再去拜訪,便多了幾層江蕪自己都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很久沒來,不知她會不會怪我。”
這個“她”字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江蕪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膀,“看你長得個子高高的,還這麼有出息,而且還這麼孝順,伯母會很高興的。”
“嗯。”
季如萱和傅嫿兩人的墓前各自放了一捧百合花,花葉有些皺,但還算水靈,想必是剛來沒多久。
“我爸來過。”江蕪說道,“柯黎姍的事情出來後,他表現地太過平靜,平靜到讓我有些心慌,但他心裡肯定還是難受的,這種難受沒法跟我說,只能來這裡跟媽媽說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緩解他的心情。”
“伯父重情。”蕭執彎下腰放下手裡的百合花,面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只是聲音低沉,像是在爲誰感到不值。
“是啊,重情,所以柯黎姍的事情敗露了,他便將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覺得對不起我母親,對不起我。”江蕪感嘆道。
“不過,這起碼也是個好的開端,以後只會越來越好。”
“嗯。”蕭執點頭,“走吧。”
“你不再待會兒嗎?”江蕪有些訝異,這是送完花說兩句話就走嗎?
“有的話,放在心裡說就好。”蕭執淡笑,幫江蕪攏了攏衣衫,“這裡風大,早些回去,你在水裡泡了這麼久,我讓程特助交代了阿婆煮了薑湯,現在去吧,免得生病了。”
說完便錯開一步,和江蕪隔了段距離。
他修長的手指被凍得通紅,說出來的話都帶着白色的霧氣。
一陣冷風吹過,江蕪的心頭卻沒有絲毫涼意,反而有些微暖的感覺。
“走一步,再走一步”,她或許慢了點,但還是希望能對蕭執有所迴應。
她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