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亭一路走出穆公館,正廳大道以及大門依舊無人看守,所有的奴僕都在大院伺候。人數比起以往少了許多,必定銀兩不夠遣散了一批丫鬟小家丁。
剛纔抽大夫人的那幾鞭,她下了重手,除非花大價錢調養,不然沒有十天半個月下不來牀。至於穆正說的,想到這,她雙手握緊,宅子鋪子都是她姆媽的,其餘首飾想必都典當完了,主意打到玉石上。
那塊玉石,她沒有見過,周奶孃也從未提起。思慮越陷越深,就在這時,轟——,汽車聲由遠及近。
穆念亭扭頭看去,只見一輛白色小汽車停靠在穆公館大門前,不多時走下一位貴婦,等貴婦微微側身,她瞧清了,是祁太太。
眼看她就要進去,穆念亭立即喚了聲,“祁姨!”
響亮的女子聲響起,聽着有些熟悉,祁太太步子一聽,回身看去,不曾想竟是念亭。
“祁姨。”穆念亭快步而上,走到祁太太身邊時,問道,“怎麼突然到穆公館來了?”
“我聽說你被逐出家門,一人在外租房,畢竟是未出嫁的姑娘。今天來,便想着勸勸穆老爺,你從穆公館出來的?”
穆念亭心思一轉,如果祁太太進去,穆正指不定打她的主意套銀兩。
“祁姨,我和穆公館早已決裂,以後不再是穆家女兒。”
“不行,姑娘家必須有門戶依靠。你一人在外,無父無母會被欺負。”說罷,祁太太拉了她的手,“我親自來這,我就不信,這份薄面他都不給。”
穆念亭用力回拉她,“祁姨,穆晚玉已被毀容,只有一個法子能治,送去國外植皮,最少一年時間。現在,穆公館最缺的就是錢。你現在進去,在穆老爺眼裡,如同待宰的羔羊。”
說到這裡,她壓低聲音,“祁姨,我姆媽隨身佩戴的首飾裡,是不是有塊玉石?”
連穆正都找不到的東西,必定是姆媽極爲看重,特意藏在身邊不給他發現。
祁太太雙目沉沉陷入沉思,片刻後回道,“確實有一塊
玉石,通體碧綠,色澤十分通透,即便我這個外行,當年看了都不禁覺的,此物必定價值連城。”
“我姆媽是不是尤爲珍重?”
“的確,放在身側,旁人都不許摸。你姆媽不是看重錢財的人,這塊玉石,對她而言意義非凡。”
果真如她所料,心頭寶貝,穆正卻要掘墳挖出賣掉。而這塊玉石,還不一定在墳墓裡。
“怎麼了,爲何提到玉石?”
穆念亭緊握祁太太的手,“今日我回穆公館,穆老爺和我說,爲了醫治穆晚玉要我交出玉石。否則,他就去挖了姆媽的墳。”
此話一出,祁太太眉頭一皺,眸中精光一閃,“好一個穆正,竟想掘小姐的墳!”
“如此阿爸,我爲何還要巴巴的指望他真心認我?在他眼裡,我早已不是穆家女兒。他接我入江陵城,就是爲了退左爺那樁婚事。現在,婚退了,可他引以爲傲的二女兒沒能得到左爺青睞,反倒毀去容貌。”
祁太太雙手握緊,已然怒不可揭,“豈有此理,有我在,休想掘小姐的墳!”說罷,她冷哼一聲,步子邁的越發大直接進了穆公館。
穆念亭看着祁太太匆匆離去的身影,她的警告穆正不放在眼裡,外務大使的夫人,總該聽了吧?
在穆公館大門外站了一會,隨即她轉身快步離開,此時晚霞已經退去夜幕降臨,在街邊小販那買了幾個肉包子,糯米餅和一些醬料榨菜。
然後攔下一輛黃包車,朝租屋去。
到住處的時候,外面突然起了風,她沒帶傘生怕下雨,付了車錢後快步往前跑。因爲跑的太快,她絲毫都沒注意到停在路邊的黑色汽車,更沒注意到忽閃忽滅的昏黃汽車前燈。
“奶孃,我回來了!”大聲一喚,門就打開了。
“總算回來了,肯定沒吃吧,我做了飯就等你呢。”
早已過了晚飯時間,周奶孃卻一直等着她,再看向飯桌,兩素一湯,湯料十分清淡沒任何油。
“大小姐,將就點吧,前幾日
糧行拋售大米,降價賣。吃上去口感差了點,但能飽腹。”
穆念亭連聲應道,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懷裡一咕嚕拿出肉包和餅。
“這是肉包?沾了葷油,很貴。”
穆念亭將肉包全推給了她,“這段時日,你是不是沒吃一點肉?家裡的油,是不是也沒了?”
“那些東西都貴,我想着能省就省。你不是絮叨着要贖回穆公館賣掉的鋪子嗎?前幾日我買菜的時候打聽了,價格不便宜。”
穆念亭抿了脣瓣,周奶孃自小跟在姆媽身邊,一生都未嫁人,時時刻刻都想着主子。伺候完姆媽又伺候她,吃了不少苦。
她在現代,親情寡淡,只有爲了利益接近她的所謂朋友。什麼血親,她早已不信。不曾想在這裡,她體會到了,深深的體會到。
“奶孃,我在外打工,錢不少。”說着,她就從兜裡拿出幾張銀票,這是她和左靈兒打麻將贏來的,足足一百多塊大洋。
“這麼多錢!”周奶孃眼睛一瞪,纔過去幾天,竟有一百多塊。
“這些錢,你都拿去,想吃什麼買什麼,也給自己買幾件衣服。對了,今日我回穆公館……”
周奶孃立即放下錢,面色擔憂,“是不是爲難你了,可有傷到哪裡?”
“沒,我好着呢!穆老爺今天和我提起姆媽隨身佩戴的玉石。”
玉石兩字一出,她就發現周奶孃神色一緊,雙手跟着握緊。
“這麼多年了,我以爲他忘了。不曾想,還心心念念那塊玉石!”
穆念亭第一次在周奶孃眼裡看出了恨意,從話語中,她也知道,穆正早就惦記那塊玉石了。
“這塊玉石是你姆媽的寶貝,都不許旁人摸。當年穆老爺爲了玉石想了很多法子,被譴到鄉下後,也曾多次派人來搶,更以你的命威脅。”
說到這裡,周奶孃眼眶紅了,“你姆媽鬱結在心,爲了保護玉石,硬生生吞了下去,沒多久就去世了。以生命相博的東西,對你姆媽而言非同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