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前你不要提撤退這個字,你可以建議戰爭首領派出一部分武士去襲擊美軍後方,有些戰場上表現不怎麼樣的武士他們對襲擊運輸隊和大河上的船一直有興趣,只要戰士被派了出去,時機不恰當時首領就會選擇靈活的戰術。”
黑腳的提議出乎弗里茲的意料,但這麼說他還是同意了弗里茲去面見藍夾克的請求。
“既然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照你說的去試一試。
那些紅衣人說過因爲美軍在邊境的行動,和平條約已經被廢止了,這次他們會和我們一起進攻,但我不相信他們,從聽到這些話是從他們口裡說出來的就不相信。
我已經活了很久,十四年前肖尼人聽信他們會一起行動的謊話,從俄亥俄出動武士去進攻那些襲擊我們村鎮的肯塔基白人,可是等武士們離開村鎮去底特律幫他們打仗,那個叫洛根的美國軍官帶着一千多肯塔基人對我們進行了報復,沒有紅衣人來支援我們,我們不得不再次遷居到更西更北的地方。”
說完這些話黑腳自顧自的繼續忙他的事情,把藥草和幹蘑菇放到一起配製藥物,留下弗里茲和吼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弗里茲還是打開箱子從裡面取出了一個只有胡桃大的鉛玻璃擺件,是黑人工匠練手藝的產品已經過打磨拋光亮閃閃的,擺件做的是一隻美洲豹的頭,形態非常逼真,正張大口猙獰的吼叫着。
弗里茲把他遞給黑腳,“這個咆哮的豹頭就作爲我的謝禮,你們的氏族中總有人是美洲豹族的用得上,這一次來得太過匆忙沒有帶其他有價值的東西,我就不耽擱您的研究了。”
事實上弗里茲身上真的只有幾個金鎊,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吸引人的東西。
等到他和吼熊走出棚屋,黑腳停下手裡的活,長吐一口氣,點起一鍋煙抽了起來,兩眼迷離似乎又想起了剛提到的那些不愉快經歷。
新任的加拿大總督多爾切斯特勳爵,在1794年2月份向魁北克的易洛魁聯邦的代表發表了一番演說,他預言王國和美國將在一年內爆發戰爭,加拿大和美國之間將劃出一條新的邊界,“屬於印第安人的東西當然會得到確認和保護。”
這一承諾讓西北地區的原住民們十分激動,對戰爭將會勝利不再有懷疑,多爾切斯特勳爵甚至派出了一支幾百人的軍隊,與泛印第安聯盟的駐地隔河相望,向安東尼.韋恩將軍的美國軍團發出戰爭威脅。
然而正在法國戰場上打生打死的英國能做的也就表演一下了,他們無力同時維持兩個戰場,這片地區一年的買賣就只值個十幾萬英鎊,對英國來說過於雞肋,而留着它卻能讓美國慢慢流血,他們也擔心正式開戰會讓美軍乘勢進攻加拿大,那就又變成了一次往無底洞裡白扔錢的戰爭,兩院的議員們能答應嗎?
“先知最後還是同意讓你去見戰爭首領,真沒想到你竟然把他說服了!”
吼熊這算是祝賀嗎?
“我們前面的難題還有很多,怎麼活着走到戰爭首領面前就是個困難重重的事,如果把船開到華盛頓堡去登陸,往北走的一路上我們可能會遇到許多騎兵,我們不熟悉地形那可就既打不過也逃不掉,你有沒有好些的法子?”
吼熊捂住了臉:“制訂路線的事情不該問我,你去問白鳥吧,我只會跟着你們走!”
弗里茲也比較路癡,在地圖上看的頭頭是道,真出門就不辨南北了!
所幸白鳥在制訂路線上也有辦法,他一句話就把困難解決了,“戰爭是在邊境上進行的,我們可以在俄亥俄河北岸的法國領地登岸,有弗里茲朋友在,我們遇到當地人可以和他們說話,等遇到英國人我們是去增援前方的印第安援軍他們該支持我們,在這邊即使碰上那些美國騎兵,他們不但已經越界要偷偷摸摸,跑這麼遠人數也不會比我們多。”
路線問題遇到這活地圖一樣的人就是手到擒來,他說的沒錯,西北戰爭的幾處地點正鄰近英、法、印第安邊境交界處,殖民者又把俄亥俄像切蛋糕一樣方方正正的在地圖上瓜分了,只是在南邊以俄亥俄河作爲界河。
“那你這次隨我們去嗎?你是列納佩人,和你的部落很久沒聯繫到了,他們讓你去嗎?”
弗里茲想到這個問題,雖然列納佩人也支持抵抗白人侵佔土地,可白鳥是什麼態度呢。
“我已經不算是列納佩人,部落已經把我們當作交換貨物送給肖尼先知,我現在也是說肖尼話,和肖尼人幾乎是一樣了。”
白鳥自己倒是認識得更清楚。
“你能同去我就放心了!”
弗里茲雖然掌握有許多先進科技知識,可是在原始森林裡找起路來就不止是路癡還是路盲,不把自己丟在裡邊就不錯了,那些看樹木生長和樹皮上苔蘚來判斷方向的方法,弗里茲都能給你背出來,然鵝就是不會用,出門當然還是跟着有尋路特長的斥候走最安心啦。
嚮導有辦法解決,弗里茲也放鬆下來在村莊裡閒逛,這裡平時足有兩百多人,算是個較大的聚落了。
村莊裡邊人形形色色,從穿衣打扮上就能辨別出是屬於不同的民族,是酒把他們聯繫在了一起。
陪伴弗里茲的肖尼小孩現在也一口英語,不過那一口蘇格蘭腔肯定是從瑞克那學來的,弗里茲隨口跟他閒聊起去年離開之後的事情。
“這麼說這個村子裡除了有肖尼人和奇克索、喬克託人還有切諾基和克里克人?先知就不擔心……嗎,”弗里茲又操心起黑腳難以管理的問題來。
“他們也想學,但是先知說叫他們去白人那裡弄來蒸餾器就教他們,弗里茲朋友,從你那帶回來那個蒸餾器日夜不停歇的造酒,還是不夠這些部落購買的需要,先知很犯愁。
酒能釀可是不能精製成烈酒,那些部落學到也沒有用。”
好像要精餾出烈酒也不是那麼難吧,現在弗里茲手頭只是缺少材料,否則就幫他們解決難題了。
“他們就沒有試過從白人那邊買到蒸餾器嗎?白人那裡這個東西可不少呀,”弗里茲還是忍住了製造代用品的衝動。
“白人要靠那個釀酒,根本不願意交易,通常都是造好的烈酒用船一船船的運過來,要不是您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酒原來這麼容易釀出來。”
弗里茲想了一下後果還是去找到小火雞,當得知弗里茲的來意後他立刻不顧天色已晚,答應馬上配合。
這次弗里茲想的不是從頭造代用品,而是利用部落中有的白人商品進行改造,比如部落中很常見的鐵鍋這就是蒸餾罐的下面部分,上面的冷卻管其實只要有合適的金屬材料就能加工,例如武士們臂上的銅環。
弗里茲拿起一根硬木柴點燃,另一隻手舉起一根大麥杆湊到火焰跟前吹氣,讓火焰舔上那塊臂環,很快就看到那個銅片開始變形熔化了,這種提供富氧空氣取得高溫火焰的辦法其實長期被銅匠和金匠採用,修補小東西的時候非常容易,見到方法有效弗里茲明智的把操作移交給了肖尼工匠們,只是在一旁指導他們如何改造。
“每次見到你我們都能學到新的東西,以後我知道該怎麼改造蒸餾器啦,弗里茲朋友你真是太無私了!”
小火雞是真的激動,那個剛剛改造完的蒸餾器剛纔的試用結果已經出來,效果比原來的那個鐵罐還要好,除了要消耗大量銅以外沒有缺點,不過這些材料反正可以讓最終客戶們來出,沒有什麼捨不得的。
有了新的蒸餾器,烈酒就不再那麼緊張僅僅只夠供給與其他部落交易用,人們馬上又開始了火堆旁的狂歡,小火雞帶頭跳起綠玉米舞,自從開始玉米烈酒貿易以來連他自己都已經好久不能痛飲,這一下子獲得了徹底放開頓時就不能自已。
弗里茲拒絕了原住民們的敬酒,他現在需要清醒的腦子去思索該怎樣遊說藍夾克,對方一下子從遙不可及的傳說人物變成了在自己面前喝酒吃飯的凡人,但他那清晰的大局觀必然是超出普通人,否則也不能取得之前的遊說建立聯盟成功。
翌日等到醉酒的肖尼人都醒過來,前往北方的援軍就出發了,來時三十多人裡邊的婦女和孩子都留在了村莊中,即使是男人弗里茲也注意到換了幾個人,還有十二個切諾基人願意一同前往支援聯盟作戰,而奇克索和喬克託人仍然頑固的只願加入美軍一邊。
還好黑腳那傳來的消息,爲美軍充當印第安偵察兵的奇克索人和喬克託人數量只有幾十人,如果只消滅他們的話並不是很難對付。
北美原住民並不是全民皆兵的蠻族,他們有專門的武士和獵人分工,女人日常從事農業沒有戰鬥的技能。
平底船又駛出小河,調頭向北駛去,這次船上沒有上次那麼多即食乾糧,只帶上了足夠多的玉米和薰魚乾,爲了避免在河上就發生槍戰,弗里茲又站在船頭充當掩護。
逆水行舟本來就頗爲困難,誰讓這又是速度本來就很可憐的平底貨船呢,一連走了十幾天,平底船才重新路過路易維爾鎮,這個肯塔基小鎮法國味的名字代表着一個意思,華盛頓堡就在前面不遠了。
又逆水行船兩天之後雖然還未遇到巡邏的美軍,衆人還是決定放棄船隻登陸北行,再往前那可就完全說不準是什麼情況啦。
一路上沒有遇到法國人的阻攔,他們現在自顧不暇,在北方邊境生活的法國人本來就很稀少,畢竟這麼大一片土地上法國人只有兩萬多人。
雖然沒有本地人來添麻煩,可怕的交通一樣讓弗里茲難受不已,完全沒有可以利用的現成道路,偶爾白鳥會發現鹿和野牛曾經在灌木叢中踩出來的獸道,雖然不一定符合方向,但衆人還是開心的利用起來,畢竟比起肉身去趟開樹叢要省力氣多啦。
食物也成爲大難題,雖然從船上下來時每個人都儘量攜帶了玉米和魚乾,但日復一日的跋涉在羣山和沼澤之後人的飯量都變得很大,揹負的玉米很快就吃光了,武士們不得不抓住一切機會去打獵,儘管他們裝備最多的褐貝斯滑膛步槍並不適合打獵,只有切諾基人中帶來的兩杆線膛長獵槍才屢有收穫。
所以這也是限制着印第安聯盟無法組織起更大規模軍隊的現實困難,後勤難以保障,爲了派出武士們行軍到聯盟的位置,聯盟甚至不得不給他們規劃分配路線,這樣他們才能沿途從森林裡邊獵捕到足夠的獵物填飽肚皮,而不擔心經過的地方沒有獵物可捉。
士兵靠胃打仗,可是在北美這樣的蠻荒大陸上,沒有現成的道路,沒有充足的農耕定居點,原住民們要集結起一支大軍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對面的美軍一樣飽受後勤不足的折磨,在去年(1793)底的時候韋恩將軍手裡一度只有五頭牛可以供軍團五千名士兵果腹,但好在他們通過不斷的掃蕩印第安村落和後方肯塔基、賓州的民兵提供的後勤總算挺了過來。
在這場戰爭中誰掌握了後勤誰就有更多的勝機,單純從戰場上損失的人口來看,美軍每次殲滅的原住民人口並不多,但是美軍在逼退迎戰的武士後會進入印第安村莊放火,焚燬發現的所有玉米,一個村莊總量有三至五萬蒲式耳。
失去口糧和住房的原住民無法渡過冬天,只好向更遠地方的村莊遷徙,分散去不同地方就食,至此徹底離開這片土地,美軍就此收穫戰役的成功,例如在肅清紐約州的易洛魁部族時美軍就焚燬了四十個村莊和5638立方米的玉米,迫使易洛魁人逃到了加拿大。
在西北戰爭中美軍故伎重演,焚燬見到的所有印第安村莊,並不去管這個土著民族是否敵對,因爲他們認爲那些敵對印第安人肯定能從這些村莊獲得糧食。
不得不說美軍前期曾經短暫獲得成功,並藉此飢餓戰術把堡壘一直推進到瓦巴什河畔,但這次他們卻遇到了攪局者,那些被美軍摧毀村莊燒盡存糧的印第安人從英國人那裡獲得了口糧支援,還是藍夾克親自去底特律堡遊說向英國人爭取來的,因此這次土著民族牢牢的釘在了他們的土地上,一次次重創來犯的美軍卻不擔心冬天會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