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遠遠的就能打贏,要跑,它們誰追得上你?你就是看到這兩條船吃水也很深動了歪念頭吧!
我難道之前沒說明白?船長薪金都是固定的,不會誰搶得多就賺得多,這次遠航我要把你們都帶回去,別爲些破船就丟了性命。”
弗里茲訓斥的時候一點沒給年紀能當他父親的拉波特留面子,再不提個醒下次他遇到三條四條船還這麼衝上去就麻煩了。
“哈哈,這麼久不幹一票有些手癢癢,從高倍望遠鏡裡看這兩條船上也沒什麼武裝,我就靠過去,沒想到這些蠻子比我想的還兇,連招呼都不打就圍上來了!”
“拉波特先生,你要是控制不住手癢癢等回去我就把霍爾先生換過來,以後你還是去跑運鏡子的航線,你明白沒有?”
早就有人給弗里茲送上來交戰對手的盔甲跟武器,這些人的裝備放在中世紀的歐洲也可以打一場了,拉波特要不放心上遲早會吃大虧。
他們中的武士同樣裝備着鍊甲和板甲,還有一些老式的火繩槍,在西海岸對付只有骨、石武器的土著民族基本上可以橫着走了,跟西班牙殖民者都能打個平手。
活着的俘虜趴在甲板上用各自的語言驚惶地喊叫着求饒,他們的話誰也聽不懂。
沒錯這些人就是順着阿留申羣島的島鏈一路來到美洲的俄國毛皮獵人和他們手下的阿留申獵人,他們已經把曾經分佈在日本北面島嶼和阿留申羣島上的海獺捕殺到瀕臨滅絕,正來到美洲新大陸上攫取新的財富。
大約從18世紀四十年代起,被稱爲‘普羅米什萊尼基’意爲商人的俄國毛皮獵人就來到日本海岸邊捕獵海獺,然後剝皮賣到中國(17世紀初日本獵人已經開始這麼做),很快他們從自己動手變成了強迫北方的土著居民阿留申人爲他們捕獵。
普羅米什萊尼基們會先用武力攻破土著民族的村莊,把一部分村民作爲人質,逼迫其他村民爲他們下海捕獵海獺,再把毛皮帶回來。
他們不但有武器裝備上的優勢,還有土著民族缺少的一樣東西——殘忍,因爲阿留申人進行抵抗就殘忍屠殺了烏姆納克島和烏納拉斯卡島上的近3000村民(另有說法是超過5000人)。
現在這些阿留申人已經不止是普羅米什萊尼基驅趕的奴隸,他們長期在俄國獵人的薰陶下早已被訓練成了他們的捕獵和殺戮工具。
雖然阿留申人也是因紐特人的一支,可他們與靠近加拿大東部的因紐特人已經出現了語言上的分化,故而俘虜們完全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
看着塞繆爾的人把俘虜拖下去,弗里茲內心毫無波動,這些阿留申人一身鎧甲還有火器早已經不是可憐的被逼迫獵人了,他們替俄國殖民者爲虎作倀,在這沿海不知幹過多少恃強凌弱的事情。
歷史上他們在北美西海岸至少幹過一件有確鑿證據的滅族屠殺惡行,在加利福尼亞的聖尼古拉斯島上因爲當地土著向他們索取捕殺海獺的報酬,他們屠殺了幾乎所有的尼科利尼人,僅有一個孤女倖存,這個女孩獨自生活18年的故事後來被美國作家寫成了一本兒童文學《藍色海豚島》。
“我和他們是不同的,雖然我做的事可能毫無意義,可既然來到了這個時間總要試試看吧。”
弗里茲在心裡又悄悄重複着這樣的話。
就像布蘭頓一家人,也許他們本來會死在費城的大瘟疫裡,給死亡數字增加兩個無足輕重的尾數,但格雷格會受到良好的教育,未來成爲自己重要的助手,鮑勃則無疑會成爲一段歷史的締造者。
出航前從英國輾轉瑞典寄來的第一封信已經收到了,用火輕輕一烤上面顯出來密寫的內容中是鮑勃的彙報,他已經接觸到了瓦特式蒸汽機,正暗暗的根據菲奇的要求爲他收集資料。
以後人們提起瓦特蒸汽機怎麼來到美國的時候,菲奇和布蘭頓的名字都將繞不開了。
“船長,他們在對方船長室裡邊找到了一份地圖,上面可能會有些您感興趣的東西。”
盧伯特打斷了弗里茲的沉思,拉波特前面被訓斥一頓,好些話都憋肚子裡,只好去找盧伯特報告。
弗里茲對此心知肚明,起身跟着盧伯特來到了海圖室。
“薩瓦蘭船長,我們在那些俄國人的地圖上發現了這個地點,離我們大約有一天的航行距離,我估計是他們的一個營地,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拉波特斟酌着用詞,依着他過去的習慣肯定是說去搶他們一筆。
弗里茲拿過海圖對比着,這些俄國航海者已經把從東亞沿着阿留申羣島到這裡的航路都標的清清楚楚,連他們沿着北美西海岸南下多遠都能看到。
這倒是個不錯的收穫,回頭找俄國移民翻譯一下,就能獲得從東亞返回北美西海岸的第一手航行資料。
他們出現在這對弗里茲的經營計劃是個大威脅,而且按照拉波特的說法他們看見落單小船就圍上來搶,這叫以後怎麼在近海運輸呢。
弗里茲看向周圍的幾個高級水手,他們都一臉躍躍欲試,輕敵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於是他清了清嗓子說:“曙光號先前去偵察,薩拉號留下和信天翁一起等把這兩條船處理完追上去,要小心,俄國人拼命的時候是很瘋狂的。”
沒人問爲什麼弗里茲對俄國人這麼看重,也許是因爲弗里茲一貫都是這麼謹慎吧,愛多叮囑幾句,老水手們已經習以爲常。
這兩條船隻比薩拉號大一點,單艘排水估計有五十噸,從上面搜到了一捆捆的海獺皮,褐色的、淺黃的,裝滿了船艙,伸手摸上去柔軟而溫暖,難怪會有軟黃金的美名。
阿留申人會在退潮時把停留在岩石上的海獺用棍棒砸死,或是乘着划艇接近漂浮在海面熟睡的海獺,直接用長矛刺死,或者在海獺活動的地方撒下網,要麼用木頭雕成海獺的樣子塗黑放在海草森林中作爲誘餌。
很諷刺的是海獺越是稀少,它們的毛皮就越是昂貴,或許只有斬斷俄國毛皮獵人貪婪的手,海獺們纔有機會在西海岸一直繁衍到下下個世紀。
比起禁止捕獵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直接宣示權力,這裡的海獺歸我們了,那些窮嗖嗖的普羅米什萊尼基絕對拿不出能讓印第安人們心動的貨物來,他們再想來硬的英國火槍會教他們什麼是英國貨天下第一。(這個年代這話不是玩笑)
蒐羅乾淨之後,塞繆爾等人點燃了兩條船,水手們解開帆向北追趕曙光號。
第二天下午,三條船又匯合在一起,船長室裡邊幾個人圍在尼奧繪製的地圖前討論着進攻方案。
“他們的營地外泊着三條船,營地建在一片海邊石壁上,我從望遠鏡裡看過去應該只有一條狹窄的小路能爬上那片石壁,這大概就是他們最大的防禦依仗了。”
“那片石壁有多高?上面築起堡壘了嗎,有沒有火炮?”
弗里茲聽完尼奧的報告,連聲追問。
“石壁看起來只有五十多碼高(近五十米),其他的老實說從海面上我看不見,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很快要離開了,那幾條船都是裝的滿滿的,有條船能看出來船舵剛剛修理過。”
“既然這樣,我們就開始吧,我們先從海面上襲擊他們的船,把所有人都趕進營地,等到登陸的人把營地四面包圍好之後,信天翁號從海面上給他們來一個驚喜。
你們還有其他意見嗎?”
船長們都點頭同意,於是三條船再次拔錨起航,排成戰列艦一樣的縱隊直撲俄國商人的錨地,
不到一個小時船隊就出現在普羅米什萊尼基們下錨的海灣外,三船依次向着海灣中發射了炮彈,波浪起伏的海面又一次干擾了炮手們的射擊,除了信天翁號的炮彈,其他兩發炮彈都射高了,把火彈丸拋到了滿是人的海灘上。
“趕緊裝填火藥,把引信遞給我,我讓他們再亂一些。”
弗里茲從望遠鏡中搜索着海灘上的人羣,尋找自己的目標。
俄國人、阿留申人都像炸了窩的馬蜂一樣到處亂竄,直到幾個像是首領的人站出來恢復秩序,在這當口弗里茲又是一炮把這羣人全籠罩在希臘火的拋射範圍內,果然接下來他們直接崩潰了,連滾帶爬的逃上石壁。
等到塞繆爾帶着人划着小艇登上海灘,地上已經只剩下些被嚴重燒傷的傷者,等着他們給以仁慈的一擊。
薩拉號和曙光號此時從石壁的另一邊派人登陸,把俄國獵人們團團圍住,他們不時地向着石壁上開火,把守衛者吸引到上山小道跟前來。
信天翁號緩慢地調整着位置,來到正對石壁的位置,下雙錨停穩。
炮手揭開罩在火炮上的炮衣,露出那門12寸臼炮,對正石壁的方向按照弗里茲給出的射角扳動螺桿扯動炮尾的繩索,使火炮射角升高到符合要求。
另一邊水手們喊着號子用滑輪吊杆從深深的底艙中吊起一百多磅重的球形炮彈,在炮膛底部裝填上四磅火藥倒上引火藥,塞上木板和皮革閉氣,再把沉重的炮彈放進炮口解開炮彈吊耳上的繩索。
一個炮手從專門的引信匣子裡取出木頭引信揭開彈上的封堵物塞進引信口,又把一根導火索插進引火孔和引信,這是弗里茲的發明,發射前不再需要兩頭點,只要點燃染色的區域速燃導火索就會在合適的時間同時點燃兩頭。
弗里茲未來人的強迫症已經開始進入中期,看到不合意的就要改。
咚~的一聲巨響,巨大的彈丸在沖天的白色煙柱中被高高拋起,此時石壁上的人才意始到敵人有更多的手段,但已經來不及了。
巨大的球形彈丸落在石頭上蹦跳了一下,又向前滾了兩下,爆發出驚天巨響,鋼鐵的碎片像冰雹掃過玉米地一樣,把所有立着的物體全部吹倒,弗里茲似乎還看到有個人形的物體從上面被拋了下來。
這彈丸裡邊可不是像傳統臼炮一樣只裝着三磅火藥,裡邊裝填了近八磅礦山火藥,爲的就是在平地上也能取得良好的爆轟效果。
四分鐘後,石壁上的人還沒有把嚇掉的魂找回來,又是一炮彈落了下來,這次的落點比上次還稍偏前一點。
弗里茲鬆開捂住耳朵的手,細聽一下後攔住了炮手繼續裝填火藥的動作,聽那喊殺聲,登陸的人手已經從正面衝了上去。
據武士們後來描述說,石壁上的人都像被雷聲驚着的鵪鶉一樣蔫頭蔫腦的滿身灰塵坐地上發呆,只有邊緣有幾個還能站起來企圖肉搏。
在石壁邊緣他們已經壘起了幾道矮矮的石牆,假如給他們更多時間在這裡修起一座堡壘也未可知,可是臼炮的炮彈直接摧毀了所有建築,石塊反而成爲了火炮的幫兇飛起來把抵抗者們砸的頭破血流。
“都看到了吧,我們的堡壘可不能像他們這樣,所有人都記着,一定要遠離臼炮適合使用的環境。”
弗里茲自己也被臼炮的效果嚇着了,這種其貌不揚的火炮恐怕是這個年代唯一適合對付棱堡的武器了。
收拾好從這處俄國毛皮獵人據點找到的完好海獺皮,燒掉他們的支援物資,船隊繼續北上,又經過小半個月的航行,終於抵達了弗里茲預想的地點,哥倫比亞河口。
哥倫比亞河是北美西北部一條大河,河口正處於英國和西班牙、法國三國勢力有效控制地區之外,這裡資源豐富,附近的俄勒岡海岸邊盛產毛皮海獅,每逢秋季還有幾千萬條鮭魚從太平洋遊入這條河產卵。
因此,這裡不缺土著民族,他們會季節性的來到河邊村落捕魚製作魚乾,河口外的海面上還會有洄游的北太平洋露脊鯨經過,擅長捕鯨的印第安民族會划着獨木舟追逐這些鯨魚。
船隊駛入河口,在南岸一塊高地附近停泊下來,弗里茲看中了這裡附近平緩的地形,而那塊河邊高地離河岸的距離足有一公里,船上的臼炮是無法直接威脅到堡壘了。
“就在這裡吧,我們要快一些,我們的印第安客人們很快就會到了。”
弗里茲用望遠鏡掃視着周圍的灌木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