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到四個月的巡航時間的確算不上遠航,可是我們有必要去舊大陸繞一圈嗎?”科恩不解的問。
“我曾經通過一些渠道向國務卿先生表示應該引進一些法國的先進農業技術,你們猜現在有沒有人去做呢,”不等三人回答弗里茲又作了補充:“別人或許都沒有我清楚法國哪些技術對新大陸最具有價值。”
“另外你們不覺得我處置帕特太湊巧了嗎?”此言一出霍爾接道:“不管怎麼講帕特的確是個熟練的水手,把他像流放一樣丟在島上是有些不合常理,薩瓦蘭先生您是懷疑……?”
“沒錯,他出現過於巧合,不過呢也不像什麼大間諜,更像碼頭上某人臨時拍腦門的結果,曙光號特殊的構型可是引來了不少窺探者啊!等到我們返航時費城碼頭上想必已經有誠意跟實力都足夠的人在候着我了;別擔心帕特,到明年這個時候他對指使他的人已經失去價值,只要他願意我會繼續僱傭他的。”弗里茲自顧自的說着,也不去看三人的臉色。
大型快速帆船加裝舷外穩定浮艇的專利到那時候應該下來了吧,後續會有許多專利使用費充實自己的錢袋,自己急需大量堪用的人才來擴張產業鏈,這種情況下從社會動盪的法國不但能收集廉價人力還能招募一些美國緊缺的人才。
此時的法國如同一個正在爆發的火山口,與英國不同,法國是一個封建勢力更爲強大的國家,譬如說英國只有四百多貴族家族,內行人只需聽報出的姓名就能追溯出這個人的出身族系家族紋章的大致模樣,而法國拜幾代好戰的路易王之賜有四十萬貴族之多,教士、貴族繁重的賦稅把占人口85%的農民壓的喘不過氣來。
雖然法國也效仿英國進行過促進作物增產的農業技術革命,但農民好不容易增加的收入馬上就被地主們持續的地租上漲吞沒了,他們在溫飽之外的需求被無情壓縮到最低,因此法國空有曾經領先世界其他國家的技術底蘊,卻缺乏國內市場無法轉化成工業實力,只剩下貴族、地主們對奢侈品的渴求。
有人把法國的農民比作一個負重的渡河者,水已經沒到他嘴邊上,前方水底突然出現的一個坑就將讓他溺水無法逃脫,法國1780年代連續幾年的小麥、葡萄豐收價格低迷之後1788年穀物歉收,不出意料的爆發了麪包危機,飢餓驅使着市民和農民推倒那過去高高在上的王座,顫抖吧歐洲人,革命來啦!
弗里茲一直不理解正牌法國佬的腦子在想什麼,譬如說在美洲佔下那麼大一片地卻不好好移民開發,密西西比流域到賣給美國爲止橫貫美國南北那麼大的土地居然才只有兩萬人左右的法國人,還主要以從事毛皮貿易爲主,當初爲爭奪北美法國到處修堡壘、駐軍要花掉多少錢啊!
再比如法蘭西科技世界一流這招牌很響亮,可實際應用上簡直到處是低級錯誤,英法兩國都給軍艦鑄鐵炮,可是法國佬很奇怪的要用三個坩堝化鐵來澆鑄一門炮,於是熱應力就這樣被帶進炮筒鐵炮易炸膛不能強裝藥發射,每次海戰時戰戰兢兢的法國炮手都被英國海軍炮手使用強裝藥在更遠的距離上吊打,法國工匠這神經操作要被英國人埋汰幾百年。
現在是七月底,等自己摸到法國去英法的大戰說不定已經爆發了,公共安全委員會那套用革命的斷頭臺醫治一切社會問題的粗暴、恐怖手段,讓腦子靈活一點的人都會想辦法搭上離開的船,只要自己輕輕一敲樹幹,大樹上熟透的果實就會落入手中,沒有比這更好的收穫機會了。
弗里茲推開門在荒涼的苔原上漫步,此時正是極晝期間,24小時不落的太陽照耀着這片原野,荒蕪的土地幾乎是在一夜之間變成了花海,各種極地植物抓緊一年中有限的夏季生長繁殖,精力旺盛的肖尼獵手們整天划着小艇去十幾公里外的峽灣捕捉水禽和海豹,女人們則採集着可食用的野菜和地衣,落潮時去海邊收集美味的貽貝,在他們看來這片無人居住的荒原是如此美好。
“薩瓦蘭船長,這片土地真是美麗啊,在海上待久了越發覺得它的可愛,你們的會議結束了?”剛帶着一幫子黑人水手駕駛薩拉號去十幾公里外運回獵獲的尼奧走上前來,弗里茲示意格雷格留在原地,迎了上去。
“下面的航行目的地已經制定好了,等修整一結束我們就先去聖皮埃爾羣島再補充些燃料並採集些漿果,然後就會穿越大洋去對岸的法國,一個正在發生可怕事情的地方!”
“可怕?我很少聽到你用到這個詞,我都想看一看究竟是什麼事情能嚇着你,”尼奧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相信我,你不會喜歡那個體驗的,也罷,小心一些的話再可怕也與我們無關,就當豐富一下人生經歷吧!”
“說到這個,我這次航行一直在豐富着人生的經歷,原來海外還有這麼多的無人島嶼,那些移民爲什麼一定要去俄亥俄、肯塔基搶奪土地呢!”尼奧看問題的角度還帶有肖尼人的視角,對這弗里茲也沒奈何。
“因爲那些土地肥沃可以種值錢的作物呀,另外你可沒說對哦,這些地方還是有人居住的,只是他們要麼追逐着鹿羣,要麼住在浮冰上面,我們離他們太遠所以沒見到,”北極圈裡邊還是有着頑強的因紐特人生活的,眼下想找一塊沒有人類踏足過的地方是真的很難了。
看着尼奧的臉色一連幾變,弗里茲也不想逗他,“北方的航海者們早就發現過這些本地居民的蹤跡,他們沒有土地的概念,你不用擔心會因爲土地與他們衝突,何況想在這裡待下來的外來者現在是我們了。”
“另外不管是英國人還是法國人來聲稱對這裡有統治權都不用但心,你們只管交稅給他們,就像船長要爲上岸的貨物交稅一樣,不行就離開唄,太陽下有那麼多無人煙的土地可以建起你們的長屋,只要大船能繼續航行你們的族人就不會缺少吃食。”
尼奧張大口半晌才苦笑着說:“當肖尼人的身份忽然變成外來者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土著也不是那麼無辜了,如果他們不能抵擋,那我們豈不是可以爲所欲爲,原來入侵一片蠻荒的土地是沒有一點負罪感的!
你除了想流放那個可疑的水手也有讓人在這裡生活,試一試能否活過冬天的意思嗎?怪不得其他人都是志願者,”某些不可言說的事情上尼奧也開竅了。
“這裡冬天的環境會非常嚴酷,我們在這兒留下人春、秋天獵取毛皮,來年再換一批人留守,如果未來形勢真惡劣到肖尼人無法在富饒的地方立足,我希望至少能讓你們自由的航行在海洋上,這個地方是最壞的選擇,向西去也許還有天堂一樣的地方留給你們居住呢,”至少在冷藏技術出現前熱帶島嶼的價值於白人眼裡是不高的吧。
“我相信你是在爲我們考慮,不是說‘美第奇先生’可以買下小島供給僱員和僱員家人居住嗎,尋找我們能夠控制的島嶼只是最後的一種選擇吧,有了這麼多機會,我現在已經不再畏懼那些貪婪的移民掠奪者了,”尼奧對海洋和美第奇先生購買的島嶼充滿着期待。
“美第奇先生要出錢買下的島嶼土地也得靠我們去發現,它的自然條件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差,離白人勢力強大的中心最好還有一些距離。其實這裡荒涼也有一個好處,無論是遠離瘟疫和戒酒都非常理想。”
說到戒酒,兩人都大笑起來,一個擅長釀酒的人居然不喜歡喝酒還希望別人戒酒,沒有比這更滑稽的事了吧。
“航行這麼久,水手們都沒有得病,證明我的新鮮食物加啤酒飲食還是有效果的,但是冬季被困在這裡的人半年後能否健康可就難說,我叮囑‘踢倒樹’等苔原上漿果成熟他們要盡力多采摘漿果加入糖塊醃製成果醬,冰封大地後每天食用,”那樣至少嚴重的維生素缺乏症就可以避免了,沒有人能在極地像因紐特人那樣生活,爲適應北極生活他們的DNA都已經發生變異可以從生肉補充生存需要的維生素了。
得益於充足的淡水和燃料儲備,船隊可以日常烹製新鮮的粗麥粉煎餅或者麥片粥,配合不時捕捉的海鳥和鮮魚,成功的讓所有人避開了維生素缺乏引起的病症。
裝上太多淡水和燃料的負面影響就是佔去船艙的大量空間,所有普通船員都只能睡吊牀完全沒有私人空間可用,不過長期睡長屋的肖尼人和集體鎖在一起的黑奴肯定是沒有這種抱怨的,弗里茲都想不到這歪打正着的水手配置給自己省下多少麻煩。
結束脩整船隊拔錨啓航,乘着拉布拉多寒流又偷偷摸上聖皮埃爾島,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份越橘果醬儲備,然後揚帆東去進入灣流,不過這次不再北上而是南下,去往比斯開灣畔的法國西海岸,那裡去年才發生過一次王黨分子叛亂,想必今年斷頭臺也會很忙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