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妮婭號走在船隊前面,拉波特是個真正經驗豐富的老水手,由他來開路什麼暗礁、逆流、私掠船弗里茲都不用擔心。
並且船隊的整體速度是由隊伍裡航速最慢的那條船決定的,現在船隊中跑的最慢的正是最小的薩拉號,信天翁居中,曙光號殿後。
水下線型優良的信天翁號在試航中藉着一陣好風速度輕易地接近了二十節,雖然顛簸很大,可比起在稍微高一些的海況中就要提心吊膽會不會傾覆的巴爾的摩飛剪,信天翁已經進步很大了,嚴格說來她只是有個飛剪的名字,和19世紀的飛剪區別很大。
例如破浪的船首緣包上了整條鐵鑄件;在無人能看到的水下還有一個鐵製球鼻艏用來減阻;舯部水下部分膨大的像條金槍魚,這些領先時代的設計讓人難以模仿,因爲他們還不懂水槽縮比模型在流體阻力研究中的妙用,僅僅照貓畫虎是不成的。
根據奇觀號的改造經驗,麥克尼爾對曙光號和薩拉號也進行了改造,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減少船員,那些主桅上的水手現在也要負責起兩邊浮艇上的帆,這樣下來整個船隊需要的水手能夠控制在一百人以內。
船隊仍然順着灣流北上,接近歐洲大陸後再掉頭南下航行,弗里茲讓信號旗手向兩船發出短訊:加強瞭望,警惕任何有接近意圖的船隻,不明船隻接近到一海里內時就裝填火藥準備開火。
在過去美國船隻需要擔心英國軍艦和巴巴里海盜,可傑伊條約簽署之後美國船長們悲憤的發現在大洋上他們又多了一個敵人,法國人對傑伊條約的看法是這是美國對法國盟友的背叛,於是法國私掠船也把美國商船當作了劫掠的目標,這個條約簡直弄的美國裡外不是人。
不過眼下消息也許還沒有那麼快傳到法國人耳朵裡,弗里茲是防範於未然,在今後的航行中船員千萬不要認爲自己會有朋友。
三條船都掛滿了帆在大洋中跟着薩拉號前行,弗里茲看着它都生出一個念頭,這次航行結束是否還要把它帶回馬里蘭,不過這念頭很快又被弗里茲自己否決了,照這麼淘汰下來,下一步就是嫌棄並淘汰曙光號,步子邁得太大了!
穿越赤道的時候弗里茲終於感受到了尼奧上次返回時告訴自己的感受,炎熱的天氣,悶熱到讓人幾乎失去食慾,還好船上裝完貨物剩下的載荷全用來裝上了啤酒。
酸甜適口的果汁味道讓水手們每天都無比盼望着分發配給啤酒的時間早些到來,弗里茲考慮之後調整爲每天分發兩次配給,這樣水手們盼頭多一倍,也不至於像發一次配給那樣馬上就喝得醺醺然了。
作爲船長弗里茲當然不愁配給的數量,但多飲未必有益,他只得就着酸溜溜的醋漬蔬菜吃下油煎捲餅,又把珍貴的西紅柿醬塗抹在鹹牛肉上,這道菜要是沒有那麼鹹也不失爲可口,可那樣卻又無法在炎熱的海上保存了,真是讓人難以適從,也許下一趟該準備些罐頭食品,起碼在兩次越過赤道這段航行中可以改善下生活。
“船長先生,薩拉號發來消息,前面是維多利亞港,我們是否上岸修整一下?”
弗里茲看着熱雷米擺了下手,“我們還是再堅持兩天,等過了里約熱內盧港離開赤道之後再休整吧,在這裡白天晚上都是一樣的難熬!
我覺得桑托斯河口的位置還不錯,等到了那裡休息一天就出發,我們眼下並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從美國東海岸前往太平洋沿岸的旅程可是非常的漫長,在飛剪船的黃金時代裡那些飛剪船長們一個又一個的不斷刷新自己繞過合恩角的航行時間。
著名的野鴿號和飛魚號曾經進行了一場充滿火藥味的海上賽跑,從紐約港到達舊金山它們一路不停歇仍然用了92天,此後舊金山市頒佈了一份一萬美元的獎金,頒給能夠刷新這項記錄的船長。
最後的獎金得主是著名的飛剪船飛雲號,她跑完這麼一圈只用了89天,這也是帆船時代留下的紐約到舊金山最快航行記錄了。
現在船隊中只有信天翁號有這樣的高速航行本事,滿載的薩拉號就是個拖後腿的,路上再不時入港休息貿易一下,弗里茲估計等到達太平洋岸邊已經是春天了,建完基地後還要趕着駛往廣州,這樣的話時間真的非常緊!
眼下藉着巴西洋流在不利的風向下向南航行,一路都非常困難,能否在預計的時間內抵達目的地,弗里茲完全沒有底。
熱雷米領命去了,他朝着信號旗手大吼一陣,旗手用鼓聲與薩拉號聯繫後發送了旗語,明顯慢了下來的薩拉號這才繼續領頭朝南駛去。
弗里茲心裡暗自搖頭,拉波特就是太愛自作主張了,遠沒有尼奧可信。
路過拉普拉塔河口時船隊又進入布宜諾斯艾利斯港補充了二十幾頭活牛和新鮮蔬菜,出航時隨船帶的一些耐儲蔬菜全在經過赤道後腐壞了,尼奧去年來此結識的商人痛快地幫忙代辦好了一切,船隊付出的不過是三面半身大的鏡子,那個商人還一副佔到大便宜的表情。
接下來的航程充滿了麻煩,船隊要同時克服北上的福克蘭寒流和不利風向的影響,南大洋的風浪也不時的來搗亂,弗里茲對當初麥哲倫爲什麼離開南大洋後對太平洋印象那麼好有了切身體會,冰冷的海水、強勁的風浪、神出鬼沒的亂流都讓人討厭這片海域。
也許只有等到汽船實用化之後才能放心地來這航行,此時的帆船們路過這兒都要提心吊膽。
美國船隊照例被火地島等島嶼上的土人圍觀,兩條怪模怪樣的三體船讓他們真的看到了從未想到過的新奇玩意,船隊中的印第安人都走到舷邊或是爬上桅杆揮舞着帽子和武器向他們致意。
繞過合恩角之後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那條秘魯寒流把船隊順暢地送向北方,一路上不時還能看到鯨魚,翻翻日曆已經到了十二月中旬,經過三個月的消耗船隊的給養騰出來三十幾噸載重,印第安獵手們看到鯨魚都忍不住手癢了。
弗里茲這次沒有反對,只是告誡尼奧只捕一條抹香鯨就好了,多的並沒有意義,此番遠航不準備多捕鯨,這和需要獎金贖身的黑人水手利益又發生衝突,還好弗里茲出發前告訴所有水手每人都會有二十美元固定獎金,這又是一大筆開支,要是不能賺到大錢可就虧慘了!
等到信天翁號上的瞭望手發出:發現抹香鯨羣的信號時,等待已久的獵人們都興奮的吼叫起來,可惜經歷兩次船員擴編後,只有很少的黑人水手還知道抹香鯨的價值。
又是一場爭分奪秒的屠宰,在鯊魚們羣集起來之前,鯨魚有價值的東西都被分割好拖上了三條船的甲板,開玩笑呢,一個衆人數達到一百七十多人的船隊幹什麼不能利索點呢。
印第安獵手們爲分配鯨牙和骨頭等有價值的稀罕玩意還爆發了一場爭吵,直到尼奧和跳鹿朝天鳴放一槍之後才平息下來,他們嘰裡咕嚕的商量了一陣,弗里茲後來很有興趣的詢問他們怎麼後來全同意這個看似難以分配的局面。
“我告訴他們誰想要拿到這個巨獸的長牙,誰就在據點裡守衛上一年,這樣就有人同意了,只有寥寥幾個人還想要的,我就讓他們去挑戰拿到長牙的人,能贏的就代替那個人去岸上駐守,就這麼簡單。”
尼奧這個很有印第安特色的解決辦法讓弗里茲也開懷大笑起來,不過也給弗里茲提了個醒,這夥人來自不同的民族,鬧起亂子來都不會省心,駐守據點真的能放心嗎?
路上經過安託法加斯塔港,弗里茲強忍住上岸的願望,雖然這裡的沙漠中出產鳥糞石和智利硝石,但現在還不是開採的好時機,航運商路尚不成熟,自己來運等於浪費寶貴的運力在一些不值錢的石頭上,還是以後再說吧。
於是船隊繼續向北掙扎着越過赤道逆着加利福尼亞寒流,駛過了此時的聖弗朗西斯科(舊金山)繼續往北。
“薩瓦蘭先生,我們爲什麼還要往北去呢?這裡的氣候難道不好嗎。”
斯塔克斯派來的人中領頭的一個非常不解地問道,弗里茲放下手中的海圖,對他說道:
“就是因爲這裡的氣候太好,所以我們纔不能待在這裡,西班牙人已經在海峽邊上建起了堡壘,我們必須離開這裡遠一點,以後纔不容易與他們發生衝突,或者說他們再想要進攻我們難度也會大許多。
以後我們也許會和他們貿易,但和平只有在戰爭之後纔會到來,不給他們看看我們的斤兩,他們就不會和我們老實做生意。
你是叫塞繆爾對吧,乘現在好好休息,等到了地方你們可就沒有安心日子過啦。”
弗里茲的烏鴉嘴總是很靈,翌日船隊就遭遇了寒潮風暴,大風這一刮就是一天,凍雪落在船上積起白白的一層。
惡劣的氣候中,夜裡船隊失去了和薩拉號的聯繫,天色微明的時候弗里茲和尼奧商量了一下,還是繼續向北前進,拉波特知道船隊大致的目的地,也許他已經在前面等着了。
時近中午時大風雪終於停了,弗里茲讓水手們趕緊清理乾淨甲板和桅杆、索具上的冰塊,抓緊時間趕上去,始終逆着洋流而行真是太難受了。
“薩瓦蘭先生,你聽見了嗎?”塞繆爾又找了上來。
“是什麼?”忙着清理船甲板的弗里茲側耳傾聽,還是沒聽到,於是一聲吆喝要水手們都暫時停下手裡的動作,一起靜聽。
這下真的聽到了動靜,是很低的槍聲,一聲聲斷斷續續的,從北方傳來,也許那是薩拉號出事了。
“盧伯特,讓所有人都準備好戰鬥,把武器發下去,賽謬爾先生,等下也要勞煩你們了!”
通過信號旗把消息發給曙光號之後,尼奧也駕船趕了上來,弗里茲凝神靜聽,一直沒有聽見炮聲,難道是因爲這場凍雪太大的緣故,薩拉號上的火炮都被凍住了。
可他隨後又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爲防止火炮在大風浪天氣中受損,平時榴彈炮都罩着炮衣。
對了薩拉號不開炮,他們的敵人爲什麼也不開炮呢。
兩船齊頭並進,一起趕了上去,究竟是什麼等能看到就清楚了。
“前方發現三條船,其中一條是三體船,另外兩條船上放下了划艇,正向疑似薩拉號進攻。”
瞭望手報告了從三十倍望遠鏡裡看到的戰場,弗里茲攥緊拳頭一揮,“不管他們是誰,既然惹上來了,今天他們就都別想跑掉!
旗手,給曙光號發信號,兩艘敵船,等下一條也不要放過!”
此時的薩拉號上槍戰正酣,十魚和白鳥縮在一摞木桶後邊,不時探出頭去放上一槍,可惜線膛槍數量太少,敵人數量還挺多,他們有的射箭,有的放槍,兩人背後的桅杆上還釘着一杆鋼叉。
“快,打那個戴着鐵盔穿着鐵甲的,”跳鹿探頭瞥了一眼又伏下身來,呯的一聲,對面傳來一聲慘叫然後是重物落水聲。
跳鹿得意的正要探頭,木桶上像下雨一樣噗噗連聲落下了好幾支箭,隨後又是一聲槍響,把最外邊的一個木桶打了個對穿。
“他們大概快要上來了,所有人準備,”船底艙里拉波特揹着三支槍,手裡還拿着一支,他周圍的人也和他差不多一樣裝備,他掀開艙蓋鑽了上去,其他水手也魚貫而出。
四面忽然靜了一刻,隨後就響起幾聲不同語言的吆喝,接着敵人從薩拉號的兩側同時躍上甲板,發出一陣嘶聲大吼,這些人身着毛皮,間或有人外罩一件鐵甲,手中拿着斧頭、盾牌和砍刀。
不等敵人發動衝鋒,水手們一下站起,把槍端平就來了一個齊射,接着他們伏下身丟掉手中槍,取下一支扳開機頭直起身來又是一次齊射,直到四支槍全都打空,這才拔出身後的武器躍出桶陣,大吼着衝了出去。
登船的敵人已經被這猛然的火力打懵了,雖然從最初遭遇開始薩拉號上就一直用精準的射擊打死打傷了不少自己人,可是聽起來這船上最多也就四五支火槍的樣子,誰料到這麼小小的一條船上居然有這麼多武器,剛纔這一陣短暫而猛烈的射擊他們發射的就超過了五十槍,現在船上厚厚的白煙還未散去,只能聽見一陣陣喊殺聲。
“活見鬼!這是什麼怪船?”
離的較遠那條船上白人船長見跳幫的人損失殆盡,繼續進攻也恐不敵,哇哇一陣叫喊,船上水手連忙解開船帆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時空中嘭的爆開一簇白煙,幾十個拖着青色煙跡的亮點彈了出來,撲撲的打在船帆上,有的地方立刻就發黑燒出一個大洞,有的地方有冰雪覆蓋那亮點就變成了火團滾落到甲板上,不管是哪一種,火團都像下雨一樣的落在甲板上。
有反應慢的水手被那火團滾進懷裡還不知是何物,接着就被燒的滿地嗷嗷打滾,可那奇怪的火團卻根本壓不滅。
有反應快的直接就縱身跳進了冰冷的海水中,但等他露出頭來驚愕地看見連海面上也跳動着火焰,那團怪火在水中也不會滅!
此時薩拉號上已經肅清了跳幫的敵人,拉波特指揮着船員靠上了近處那條船,各族水手和戰士舉着火槍和各色兵器跳了上去,這條船上的水手已經在開始的對射中損失慘重,剩下的立刻就投降了。
“我們的老闆真是個怪物,你們看那個東西,聖母呀,掉在人身上竟然這麼厲害!”
拉波特轉過頭正好看見遠處那條船上發生的一幕,雖然出航前都打過試射,但弗里茲爲了省錢用的都是訓練彈,裡邊只有些指示軌跡的煙火,眼看這實彈如此可怕,這老海盜也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麼準的一炮當然是從信天翁號上發射的,曙光號射來的一炮彈道太低,火團都落入了水中。
兩船隻是簡單的一夾,幾十個手持刀槍的各族水手就躍上了中間這條船,不過他們主要乾的事情是滅火,那些還活着的水手也慌忙投降,他們完全被這場戰鬥中層出不窮的意外嚇破了膽。
等到拉波特帶着人清點完戰果一臉喜色的登上信天翁號,他面對的卻是臉色難看的弗里茲。
“拉波特先生,你如果還是這麼喜歡劫掠的話,等回到馬里蘭我就把薩拉號送給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