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昨天就和盧伯特一起趕去州府蘭開斯特等拍賣,駕車去鎮裡採購鐵器的任務就落到弗里茲肩上,火怪也想去見識一下就跟着來了。
艾略特家的幫工已經駕車到了,等他卸下橡子裝上糖塊送去艾略特家再裝上橡子折返後,弗里茲和火怪就坐了上去。
這趟只剩四桶糖漿要送去,一些斤斤計較的客戶更喜歡購買時能夠討價還價多討半勺的糖漿。
“薩瓦蘭先生,昨天你教的槓桿和滑輪力臂計算我還是不太理解,一定要會乘除法才能計算出來嗎?”
馬車輪碾過厚厚的落葉發出斷折的輕微噼啪聲,這樣的詩意環境其實不說話最好。
“是的,懂道理和能做本來就是兩個不同的難度層級,在生活中數學也很有用處。譬如我估計幾天之後需要裝多少酒和糖漿要做出幾個桶,爲了這幾個桶小火雞至少要給我準備多少根木條,沒有數學我只有幾天後才知道準備的東西夠不夠。”
“你說上次民兵包圍營地時人之間的間距也用了數學,我倒是聽懂了,軍事上數學的用處很大呀!”
“那是當然啦,現在你見到的都是火槍,美軍威力最大的武器是火炮,火炮打的更遠,打更遠的目標需要裝多少發射藥,通過怎樣的發射角來調整彈道,這些都可以通過數學來計算,否則就只能浪費火藥一次次的試驗了。
美軍訓練越多,組織越強,肖尼人跟他們在戰場上獲勝的機會就越小。
一個肖尼武士和一個美軍相遇,肖尼武士一定會勝出;十個肖尼人和十個美軍在戰場相遇,很大可能是肖尼人獲勝;但是三百個肖尼武士和三百個美軍在戰場上正面對戰,結果會倒過來,美軍獲勝的可能更大。”
弗里茲剽竊了拿破崙的理論,這會兒的拿破崙還沒去埃及,否則弗里茲會直接說他的名字。
“薩瓦蘭先生我相信一直打下去肖尼人不是白人軍隊的對手,但白人的軍隊去年不是打了敗仗嗎,他們的人數和三族聯軍相差不多。”
“你可能不知道去年那樣的勝利非常特殊是難以重複的:美軍後勤沒有做好,一路上不斷有人生病,接近一半的人就被留在路上的營地裡,而繼續行軍的人爲了搬運火炮和輜重要出更多力也變得疲憊不堪。
因此他們違反了紮營一定要建起圍欄挖出壕溝的規定,再加上聯軍發動突襲是在黎明時分,直接就消滅了美軍威脅最大的火炮連,軍官也傷亡了三分之二以上(88%),美軍士兵中有許多是沒有完成訓練的新兵,沒有軍官指揮他們自己就陷入混亂了。
瓦巴什慘敗之後,白人給了他們總統更大的權利組建更多的軍隊,和召集民兵組織的權力,那次彌爾頓上尉帶着民兵來包圍營地,他們就有很強的組織性,因爲總統讓召集的民兵一年要訓練30天以上,現在的白人軍隊和去年的烏合之衆已經不一樣了。”
火怪猛然在弗里茲肩膀上一推,猝不及防之下弗里茲向左跌下車去,這時十幾米外樹叢中爆出一團火光一股白煙,一股熱風帶着呼嘯掠過耳邊撞碎在木桶上,那份炙熱讓弗里茲的幾根頭髮都散發出了焦糊味,這電光火石的一瞬弗里茲很久以後還能記得很清楚。
此後發生的事情在弗里茲回憶裡就像慢動作一樣,老凱蒂受驚了長嘶一聲撒開蹄子跑起來,火怪一個翻身跳下車正要去扶摔的七葷八素的弗里茲,樹葉嘩啦連響一前一後從樹叢裡鑽出兩個人來。
火怪拔出戰斧怪叫一聲擲了出去,前方端着槍的人胳膊一舉想格擋沒格住,一頭栽倒在地上。
這時後面的強盜已經趕到了,他一刀刺向火怪,卻看見火怪一弓身子像只捕食的老虎向他一撲,兩個人倒在地上翻滾、扭打着揚起滿地的落葉。
聽着兩人打成一團不時傳來嘶吼和慘叫聲,弗里茲蜷起身體努力想要爬起來。
這時只聽咚咚腳步聲,一個人從前面跑了過來,看打扮和跟火怪扭打的人一樣,白人衣着卻戴着太多印第安風格的飾品,原來前面強盜至少還留有一人攔截馬車。
眼看着他就要加入戰團,弗里茲猛的兩腿一蹬,正踹在他的膝蓋側面,這人撲通一下倒了。弗里茲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一翻身騎上去,一手按住他的脖子使勁的把他頭摁在落葉堆裡,另一隻手從地上摸到一個棍子撿起來劈頭砸下去。
弗里茲記不清砸了多少下,底下這人不掙扎了才丟開他,渾身無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心跳的厲害像要從嘴裡蹦出來。
此時扭打的兩人也分出了勝負,火怪兩條腿夾住對手,一手揪着頭一手握着小刀從對方喉頭移開,滿身是血。
“你怎麼樣,沒事吧?”弗里茲着急的問。
“我沒大事,就被刺了幾條口子,這幾乎都是他的血,”火怪說着用手在身上抹了抹,確實幾條傷口長是長但流血不多,他並不在乎留下疤痕,這些將是他一輩子的勳章。
“火怪,謝謝你剛纔救了我的命,”弗里茲想起那一槍還後怕。
“不,我沒能保護好你,如果後來的這個強盜先對付你,我們就都完了,我還是經驗不夠!”火怪仍然在自責,弗里茲剛纔一擊得手確實非常僥倖。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那一下斧頭擲的可真漂亮,要沒這一下,三個人我們絕對應付不了!”
“我很想割他們的頭皮,可是你一定會不讓我這麼做吧?”
“你可以割下他們的一把頭髮,或者從他們身上取一樣東西做紀念品,這麼做白人不會見怪的。”弗里茲深知靈活掌握政策的重要,反正火怪將來也是美國人,有個找紀念品的習慣不是很正常麼。
前方傳來許多人跑動的聲音,弗里茲反而放下心來,應該是民兵到了。可是這夥民兵看見滿身血的火怪嚇了一跳,都把槍指向他,急的弗里茲大叫一通才放下武器。
“就你們兩個小子就對付了這三個壯漢?”發話人正是臉上有疤痕的洛根。
“當然,而且是他們偷襲在先,我差一點被子彈擊中!你們從前面過來看到我的馬車嗎?”還有點小喘的弗里茲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偷襲得手是有多幸運。
“是的,桶被打破了,糖漿可漏出來不少呢,”他的話怎麼聽起來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馬沒丟就好!他們都還活着嗎?”
“這個快了,傷的太重,趴着那個還活着,另一個早就死了,”說話間弗里茲也看清快了這個什麼情況,火怪的戰斧傷了他鎖骨靠脖子的位置,這會兒已經失血過多昏迷過去,臉色白到發灰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被自己砸了一頓的傢伙撿回小命倒正常,那個木棍已經很多朽壞之處,越砸越短最後只剩下一小截。
“他們是什麼人,過去這樣搶劫過馬車嗎?”弗里茲非常疑惑,這條林中小道除了艾略特家的幫工平時都不會有人走,莫非這是處心積慮針對自己的襲擊。
“他們是梅蒂斯人,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搶劫馬車倒是第一次聽說,”另一個翻看着死者遺物的民兵接話說,這會兒功夫那個活着的梅蒂斯人已經被衆人捆起來往鎮上拖去。
梅蒂斯人不是印第安民族,他們是法國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後代,他們的父親可能是商人也可能是士兵,他們從小在印第安部落中長大,卻往往有比印第安人更多的見識,這不見得是好事,往往也會帶來更多的痛苦。
民兵們拿走了梅蒂斯人的武器和值錢的東西,弗里茲叫來藏到樹叢裡去的火怪,眼下可不是收斂他們的時候,先辦自己的正事吧。
往前面過去沒幾百米老凱蒂停在那裡安靜地啃着路邊的乾草,弗里茲檢查了一下果然車上有一個糖漿桶碎了,之前自己沒條件用鐵條把桶箍緊全用的是繩圈,子彈一鑽進桶裡被糖漿一衝擊桶就散了架,一桶糖漿流的車裡到處都是。
火怪卻蹲在地下看了看痕跡,轉身進去樹叢,隨後發出一聲快樂的喊叫,“薩瓦蘭先生,你看我找到了什麼,”他手裡拎着一支英國造的褐貝斯步槍和火藥瓶。
很顯然,如果在第一個伏擊點未能得手,第三個梅蒂斯人就會在這向死裡逃生的馭手開火,不過他剛纔放棄了射擊跑出來控制驚馬,又以衝刺的速度跑了幾百米把自己弄的精疲力竭,這才讓弗里茲抓住了機會。
“只有你才配得上這個武器,英勇的武士,”弗里茲可沒忘記老式火槍打起來有多難受,火怪一直沒有步槍正好借花獻佛。
乘着火怪興奮的折騰火槍,弗里茲檢查了一下馬車的情況,除了糖漿沒有更多損失,不過這趟要是有運糖塊估計剩不下來,分明剛纔有人跳進車廂裡搜尋過。
感嘆了一下人心難測,稍微清理一下車廂後,兩人繼續駕車朝着艾略特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