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張泛黃的海圖,經過日曬後早已沒了那股黴味。
柳風指着海圖的北上角說道:“長山島附近人煙稀少島嶼衆多,且海路不平,十分適合躲身。特別是這邊的大欽島附近,小島很多。”
樑明皺着眉頭,問道:“那裡不是登州北汛水師與直隸水師、盛京水師分界嗎?三支水師巡哨,怎麼會是藏身之地。”
“切”柳風聞言登時不屑的呸了一聲,向樑明道:“直隸水師,始於雍正四年,設天津水師營,有都統一人駐天津,專防海口,水師凡二千人,省內各河,鹹歸陸汛,無內河水師。乾隆八年,曾增設副都統一人,水師千人,大小趕繒船二十四艘,?仔船八艘。不過在乾隆三十二年,朝廷以海口無事,徒費餉糈,全行裁汰。三四十條趕繒船、雙篷艍船都趴窩在天津口。”
“至於盛京水師更不用提,旅順口大小趕繒船二十來艘,還有浙江、福建二省船廠造的大戰船六艘,人馬三千餘。可如今兵馬不足一半,剩下的兵丁多是旗人,上了海東西南北都找不到,連北汛水師都不如。”
樑明覺的很神奇,京師門口的海面防禦竟然疏鬆到這個地步,特別是天津水師的裁撤簡直匪夷所思。不過這對自己不是很好嗎?
樑明難得的笑了笑,這幾天糟糕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少許,“登州的北汛水師如何?”
說道北汛水師,柳風笑了,“北汛駐登州府水城,中軍守備、千總、把總各一人,外委把總二人,趕繒船四艘,雙篷艍船四艘,共配戰守兵四百人。如今和東汛水師的狀況差不多,二百來號人,水勇約佔一半。”
這樣一來樑明放心了,現在他手頭壯丁有五十多號人,就是被發現了也有一戰之力。同柳風接觸這麼長時間,清軍水師兵勇的戰鬥力如何?他心裡自然知曉幾分,真要是對上陣了,先敗的十有八九是清軍。
但有個先決條件要解決,戰船的問題。現在他手上只有一條小型沙船,和四條腳船,要是在海上被清兵撞上,他就只有束手被擒的份了。你再是勇猛,靠不上身也是白搭。和排水量八九十噸的趕繒船比起來,腳船太小,沙船太笨,雙方的戰力不是在一個檔次的。
樑明沉思了片刻,問道:“龔付的那艘趕繒船你們不是沒撈麼?依你看咱們能不能……”他是打起了那艘沉船的注意了。
柳風雖然控制了東汛水師一半的兵額,但那艘沉船的缺並沒被補上,如今他手下只有一艘趕繒船,兩艘雙篷艍船。
“當然可以”,沒有絲毫的猶豫,柳風脫口而出,看到樑明驚愕的樣子,他笑道:“一艘趕繒船的造價在一萬兩左右,那艘趕繒船的補修銀子批下了三千兩,實發是兩千兩,前營水師扣了五百兩,打點船廠用去了三百兩,給張毅送了二百兩,剩下的一千兩銀子補了五百兩的虧欠,留二百兩複查,在後就是千總一百五十兩,把總一百兩,我五十兩,那還會去撈船。”
咧了咧嘴,樑明實在是無話可說,這大清朝的水師可真是夠種的。就是不知道剩下的問題能不能也解決了,修船。那艘趕繒船底部破了一個大洞,肯定是要返廠重修的。
這個也好說,柳風轉眼間就給出了法子——找船廠的主事,只要主事點了頭,一切都好辦。
至此,事情告一段落。一切商量妥當的他們,當今的頭等大事就是撤離東流口,連夜撤離。因爲就在明天,東汛水師會全營出動,巡查海防。
這是陶汝成的意思,在他得意洋洋緝拿鹽梟的時候,樑明狠狠地打了他一悶棍。樑明乘着榮成空虛,從城池的東南角翻進了城中。悄悄地摸到了西城的牢營,那裡就只有四個衙役那裡是樑明他們的對手,片刻的工夫就被打翻在地。樑明的這次劫獄,不但將王石、陳大他們救了回來,還順手放了全牢的犯人,重點就是和王石一同被關進來的那七個鹽梟。
趁着夜幕,樑明一行帶着王石、陳興和陳大六人悄無聲息的到了城西,坐着賴老四的腳船安安全全的回到了東流口。這件事唯一不完美的就是樑明露影了,那七名鹽梟跑出去折騰了一陣,但在朝廷絕對的實力面前只是四五天的時日就有五個再次回到了大牢,已經審查樑明自然就露餡了。
在成山莊,陶汝成已經聽聞過樑明的大號,不過他認爲樑明只是有點小聰明而已。可這事一出,被掃光了臉面的陶汝成當然將他視爲大敵,親自到東汛水師走了一趟,於是在明日東汛水師全營出動巡查海面,時間持續十天。抓不到樑明,陶汝成始終不得心安,誰知道哪天他就翻進自己家了。
柳風並沒有遭到懷疑,因爲替鹽梟運運私鹽,或是自己倒弄私鹽,這在山東的水陸駐軍中實在是太普遍了,縱然知道柳風到過成山莊,他們依舊如此認爲。而且認爲柳風會更加賣力,要撇清自己嗎?就要下點本錢。這也是山東駐軍在事發後常用的手段,沒人想到柳風能一條路走到黑。就好比陶汝成自己,不也是如此。世上少的永遠不是送錢上門的人,真正缺的是官位纔對。
成山莊的百姓也是如此認爲的,所以柳風和陶汝成他們依然是一家人。
從東流口北上,由一個老兵的領路,一條沙船、四條腳船在賴老四的帶領下越過了成山角。一路西行,到了長山島再改爲北上,過大、小竹島、砣磯島,直到第二天黃昏他們才趕到大欽島。
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安住下的他們才吃到了一頓熱飯,至於要住下的小島還是放在明天找吧!
夕陽斜照在海面上,穿雲破霧仍光芒四射,雖不那麼耀眼但仍然頑強,碧藍的海面好似鋪起一條黃金大道……
風光雖好,樑明卻無心於此,遙望大海,波濤洶涌,遙無邊際,這就是自己今後四年要生活的地方。是的,四年,還要等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