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移民
河南現在的麻煩事不少,去年黃河決口二十多個州縣受災,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地方州縣田地荒蕪,可謂民生艱難。雖然各地開啓了官倉可還是有大批大批的百姓成爲流民,成羣結隊的涌入開封、洛陽等大城。
進入寒冬時節,各地流民多數返回家鄉,滯留地方的也是無關大礙。何裕城(1726——1790)知道,即便是回到了故鄉,數十萬百姓依舊是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可他卻是束手無策,一是河南各地官倉存糧將盡,二是朝廷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能力極致了。
中國幾千年以來都是如此,地方每招天災人禍,當朝便是撥下錢糧免去來年稅賦,地方放糧賑災,渡過這個關口就是大吉,至於地方民生恢復,那就要靠時間去彌補了。
但與外省不同,河南人多地狹,土地兼併嚴重,尋常年月尚有不少百姓淪爲流民,何況是今年。
而更令何裕城等河南官員擔心的是河南乃白蓮教長久經營之地,混元教(白蓮教支派)首領劉鬆(安徽人。一說河南鹿邑人),曾長期在河南傳教,組織羣衆。此人於乾隆四十年(1775年)被捕,充軍甘肅隆德(今屬寧夏)。其弟子劉之協和之協弟子宋子清等繼續傳教,宣傳反清復明。是以,河南一直是清廷的瘙癢之地。
早在九十月間,就有地方官員通報何裕城說發現流民之中隱有傳教之人,從那時起何裕城的心就一直揪個不停,直到十一月份的下旬在歸德府(商丘)抓到了兩個白蓮教徒,這就更讓何裕城等人揪心不已。
天見可憐,在年關的時候乾隆下了道聖旨,這讓何裕城等人輕鬆了不少。只要能餓不死,那些個流民到哪裡都是願意去的。
到過了年關,何裕城就收到了一封信,是和珅寄來的。信中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讓河南地方官府放寬點尺碼。何裕城很“開明”,對隨行前來的查仁知下了個保證,“可隨意取之”。
有了河南最高大員的保證那接下來就是一帆風順了,況且查仁知也不是不識時務的人,招募開始前各方各面十幾萬兩銀票已經送上了。
北方處如同一隻八腳大蜘蛛,張開了一張大網將水災最重的新安、孟津、偃師、汜水、滎陽、登封等地全都罩了進去,從一月初開始各地的招募點就正式開張大吉了。
鮮紅的大字報貼滿了大街小巷,用最淺顯的語言描繪出了一副最動人的前景,當然更動人的是那白花花的銀子。
“16——30週歲的男子,身無隱疾、殘廢者,願從招募者每人三兩安家銀子,至澳大利亞後按勞領銀錢;
年過三十者,孤身男子不取;
拖家帶口者,需有16——40週歲男子一人,方可應招,每戶安家費五兩”
這三條規定中前兩條很正常,可最後一條就顯得不合時宜了。此次招募畢竟是要壯勞力的,拖家帶口的明顯不和標準。
大字報貼出去的第二天,地方官員就報知了何裕城。何裕城得知後也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可這次招募是乾隆欽準的,又有和珅的關照他也不敢輕下結定,忙使人前往天津招來了查仁知。
這一點上,北方處早有準備。查仁知見到何裕城後,一副混不在意的表情,就差直說何裕城不懂行情,大驚小怪了。他給出的理由是這樣的。
礦場,勞動量大,危險性高,最重要的是生活檢調,在澳大利亞不同於在國內,家人、故里都在,那地方千八百里不見人影。在這種情況下礦工時間一長的話,情緒大都激憤、暴躁,這種情況下無疑是很危險的。一個處理不好,那麻煩就大了。
而且海外不毛之地,懂得國語的洋夷很少,平日裡領班下礦洞的自然都是國人。在這種情況下,領班就需要是年齡大些的人,而且在礦工情緒激動時自己能保持平靜。很顯然,家人在身邊可以很大程度上緩解礦工的暴躁。所以說,招募規定的第三條是必不可少的。
這樣的解釋很有說服力,何裕城很滿意,所以招募順利進行。
中國人的本性是念家的,無論走到那裡落葉歸根永遠是心中最後的一絲期盼,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人們是不會背井離鄉,到外地過活的。
而河南的情況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到了迫不得已的境地了,自從進了乾隆三十年後,十七年間黃河鬧騰了五次,沿河的百姓多是幾次受災,家底早就敗破一空了。
清廷撥下的錢糧,相對於百姓受到的損失而言太少了,餬口渡日尚且不夠,對於恢復生產更是遙遙無期。想要活過明年,絕大多數的受災百姓都要舉債借款,多少戶百姓落的家徒四壁,幸苦幾輩子積攢下的家底一遭全無。
在這種情況下,北方處的招募點天天絡繹不絕,到了二月初各地已經招募倒了單身青壯三萬餘,拖家帶口的則有兩萬戶,總共已經不下十五萬百姓了。
從河南到天津不不是太遠,可十五萬百姓明顯不可能不行遷移到天津,走河運就是最適宜的方法了。
想要走河運,天津的綠營水師、直隸的內河水師就是現成的“船運公司”,和珅的一封書信聯合查仁知的銀票就等於“萬能”。
雖然傅恆的大兒子福隆安一直看和珅不順眼,可誰讓他老弟福長安同和珅是穿一條褲子的呢?沒辦法。
福隆按不發話,乾隆後期地位最高的漢臣——東閣大學士樑國治也不會去觸那個黴頭,老頭子六十好幾了,已經是混吃等死的了,哪有心情關心這個。
而乾隆朝最有才幹的阿桂,又是個與人留條後路的主,自然不會去找和珅的麻煩,於是這軍船私用就模模糊糊的混過去了。
天津外海,移民局所屬運船和僱傭來的幾十艘商船已經整整齊齊的列在天津口,七十三艘大小不一的歐洲商船實在讓天津水師的那幫子人開了次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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