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見祁老師最後一面。”曲鵬鵬聲音嘶啞的厲害,一手抓着老丁的手,整個人看着有些的呆愣,可是眼睛裡卻迸發出一股竟然的執念,聲音都有些的哽咽,“我就是看祁老師最後一面,求求你了。”
老丁也有些的猶豫,現場還有這麼多的記者在,而且曲鵬鵬真的是無辜的,他雖然算是壞學生,平日裡調皮搗蛋,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今年才上初一。
祁老師被殺一案鬧的沸沸揚揚,曲鵬鵬的母親雖然當場死亡了,可是老丁也知道曲家大門都被人潑了油漆,去菜市場買菜,那些人都不願意將菜賣給曲家人。
曲鵬鵬父親更是將不聽話的兒子丟給了年邁的父親,自己帶着情人和私生子去外面工作了,來一個眼不見爲淨,畢竟老婆是殺人兇手,這個名聲太難聽了。
如果說承受的壓力,在老丁看來曲鵬鵬只怕是承受最多的一個,他失去了母親,成爲了殺人兇手的兒子,而且被千夫所指。
聽說已經被秉承中學開除了,畢竟他繼續留在原來的班級,學校方面也擔心有些情緒過激的學生會和曲鵬鵬起衝突,最後只能去了一所私立中學,可是即使如此,老丁知道他也避不開輿論的壓力和傷害。
“不行,讓他走!”抱着孫女的老太太尖利着聲音拒絕着,老人幾年前失去了兒子,她將祁老師這個兒媳婦當成了女兒。
好不容易纔從喪子的痛苦裡走出來,可是如今,她又失去了兒媳,看着孫子孫女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老太太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孩子出現在這裡。
譚亦目光平靜的看着雙手緊緊抓着書包帶子的曲鵬鵬,他雖然大多數時間都低着頭,可譚亦從他的臉上並沒有看到任何悔恨的表情,相反的,曲鵬鵬的眼神反而透露出一股瘋狂和絕望。
“丁秘書,你看兩位老人家年紀都大了,我們家屬也接受不了他出現在這裡。”祁永祥低聲和老丁說了一句,曲鵬鵬是無辜的,但是對他們而言,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曲鵬鵬,沒有對他口出惡言或者揮拳相向,已經是他們家屬在剋制情緒了。
就在此時,文教頻道的女記者忽然開口:“就讓孩子去鞠個躬見老師最後一面吧,不管如何,他已經知道錯了,而且他母親已經去世了,讓他代替他母親道個歉。”
女記者一開口,不少學生家長也都附和的點了點頭,人畢竟都同情弱者,曲鵬鵬雖然是壞學生,其實他只是調皮頑劣了一些,並沒有欺辱班上的學生,見到他們這些家長的時候也很禮貌。
慘劇的發生,只能說是曲鵬鵬的母親太嬌慣這個兒子,一時想不開才犯下大錯,害死了祁老師也害死了她自己。
“要不就讓孩子鞠個躬吧。”聽到記者都這麼說了,老丁看向祁永祥,低聲又說了一句,“現場這麼多記者在,如果鬧僵了也不好。”
祁永祥思慮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如果沒有記者媒體在,他肯定是不會同意的,現在曲鵬鵬要鞠躬,如果他們不同意,一旦被媒體報到出去,到時候說不定他們這些家屬會被輿論大衆譴責。
譚亦微微眯了一下鳳眸,注意力一直放在女記者身上,當祁永祥同意曲鵬鵬去見祁老師遺體最後一面時,女記者表情明顯放鬆下來。
“譚郡長,這如果報道出去了,倒是一個正面例子。”一旁的下屬低聲對譚亦說了一句。
曲鵬鵬的母親是兇手,兇殺案的導火索可以說是因爲曲鵬鵬引起的,但是此刻,他來到殯儀館給被害的祁老師鞠躬道別,何嘗不是浪子回頭的表現,同樣也能告誡那些不好好學習,整天惹是生非的壞學生,讓他們引以爲戒,否則後悔就太遲了。
譚亦沒有開口,他原打算讓維持秩序的武警注意一下曲鵬鵬,可是最後還是放棄了,他倒要看看幕後人想要利用曲鵬鵬做什麼。
在老丁的陪同下,曲鵬鵬一步一步走到了遺體面前,腳步站定後,他將背上的書包拿了下來,從書包裡拿出一束白菊花,放到一旁之後,曲鵬鵬再次將手伸到了書包裡。
就在此時,曲鵬鵬忽然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白色的塑料瓶,打開蓋子之後,將瓶子裡的液體快速向着祁老師的遺體潑灑了過去。
這一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住了,當汽油味蔓延出來之後,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可是卻已經太遲了,曲鵬鵬瘋狂的大笑着,手中的打火機向着已經丟了過去。
火苗一下子燃燒起來,離得最近的老丁都嚇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祁永祥反應過來後怒喝的罵道,“你這個小畜生……”
祁老師的家屬都氣狠了,誰能想到剛剛這個看起來滿臉懺悔,想要道歉的孩子竟然這麼瘋狂,對着遺體潑汽油,而且還將遺體給點燃了,這簡直是豬狗不如的畜生!
情緒失控的家屬瘋了一般衝了過來,不少學生也憤怒了,好在譚亦之前安排了武警,所以很快的,便衣的武警快速的上前,攔住了瘋狂的家屬,也同時抓住了瘋癲大笑的曲鵬鵬。
現場徹底混亂了,防止火勢蔓延開來,武警不得不拿起滅火器來滅火,兩個老人被這一變故驚嚇到了,當場就昏了過去。
在場的記者估計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攝像頭快速的拍攝者現場的畫面。
“老丁,你安撫情緒失控的家屬,胡隊長,麻煩你將曲鵬鵬先帶走。”一片混亂裡,譚亦有條不紊的指揮着人處理突發的狀況。
現場人雖然多,不過曲鵬鵬被帶走之後,家屬的情緒很快就平復下來,秉承中學的老師也幫忙安撫了學生和家長,並沒有引起更大的混亂。
商弈笑接到譚亦電話的時候,她已經起來了,此刻呆愣愣的眨了眨眼,“你說什麼?遺體被潑了汽油?”
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纔會連屍體都不放過,可是一想到鬧事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而且自己母親也死了,商弈笑多少能瞭解曲鵬鵬承受的精神壓力。
“你先忙,我自己去吃飯就可以了。”商弈笑又和譚亦說了幾句這才掛斷了電話。
出了這種事,譚亦肯定有責任,說不定曲鵬鵬就是被有心人給煽動的,否則他一個孩子怎麼買到的汽油,而且曲鵬鵬現在是在私立中學,寄宿制的學校,他是怎麼離開學校的,看來譚亦有的忙了。
七味小廚是平饒縣郡口味最好的一傢俬人餐廳,據說觀南不少人都會慕名而來,爲了就是來這裡吃上一口地道的農家菜。
譚亦沒時間過來,商弈笑一個人來了,沒想到一到門口竟然遇到了姚修煜,“姚總,沒想到這麼巧。”
姚修煜朗聲一笑,休息了一夜,他精氣神都恢復過來了,整個人看着精神了許多,打趣的看着形單影隻的商弈笑,“譚郡長捨得讓你一個人出來吃飯?”
“譚亦工作忙。”商弈笑不在意的一笑,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突發狀況。
兩人剛向着餐廳走進去,卻見玻璃門從裡面推開了,服務員此刻正冷着臉罵着,一旁一個男服務員則拉扯一個小男孩,“行了,快出去,不要耽誤我們做生意,沒錢你來這裡吃什麼飯,當我們是善堂嗎?”
七味小廚的消費不低,人均也要三四百,一開始看到小孩子在,服務員也沒有多在意,還熱情的招呼着,以爲家長去停車了,結果一問才知道孩子一個人過來的,而且還沒有帶錢,這是來吃霸王餐的。
服務員一開始也沒有這麼火大,沒錢只能將人趕出去,誰知道孩子就跟木頭樁子一般,坐在椅子上就是不動,服務員這才火了起來,叫來了男同事將小孩子給拽了起來。
“等一下。”就在小男孩被推的一個踉蹌的時候,商弈笑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汽油味,想到譚亦之前的電話,商弈笑不由愣了一下,不會這麼巧吧?
男服務員一看器宇軒昂的姚修煜,立刻就停了手,連忙解釋着,“這孩子是一個人來的,而且沒帶錢,我們也是開門做生意的。”
商弈笑看着低着頭的曲鵬鵬,身上還穿着校服,眼睛裡都是血絲,表情木訥而呆滯,十有八九就是那個潑汽油燒遺體的孩子。
“讓他和我們一桌。”商弈笑說了一句,拍了拍曲鵬鵬的肩膀,“和我們一起進去吧。”
擡頭,曲鵬鵬眼神呆滯的看了一眼商弈笑,也沒有道歉,就這麼跟在她身後走了進去。
姚修煜笑着看了一眼商弈笑,沒想到她還是這麼心軟的人,這讓他不由想起之前在服務區遇到的姚若,那姑娘年紀不大,看着挺乖巧,可是骨子裡卻陰狠毒辣,人那,果真是不能看外表。
當年自己如果不是識人不清……姚修煜眼神劇痛着,將壓抑在心底的痛苦壓下去之後,臉上又掛着放蕩不羈的笑容,邁開步子走進了餐廳。
“吃什麼你點吧。”商弈笑將菜單遞給了曲鵬鵬。
目光呆滯的看着菜單,曲鵬鵬喉嚨哽咽了幾下,一下子點了八九個菜,一旁服務員眉頭直皺,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吧,而且說是孩子,都穿着中學的校服了,就算別人好心,他也不能這麼沒規矩,八九個菜怎麼吃的完。
曲鵬鵬點的都是餐廳的特色菜,商弈笑將菜單遞給了服務員,“那就這些菜吧。”
菜送上來之後,曲鵬鵬拿着筷子吃了起來,速度很快,像是在吃最後一頓飯一樣,可是吃着吃着,眼淚從眼眶裡滾落下來,曲鵬鵬快速的抹了一把眼睛,又低頭繼續吃了起來。
姚修煜看了一眼商弈笑,她認識這孩子?在商界多年,火眼晶晶的姚修煜自然一眼看出面前這孩子情緒很不對勁,神色太過於悲痛和絕望,似乎只要輕輕一壓,整個人都能崩潰掉。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商弈笑和姚修煜都沒怎麼吃,兩個人喝了一碗湯,而此刻,曲鵬鵬終於放下了筷子,他吃的很多,一個人幾乎吃了三四個人的分量。
“謝謝。”聲音哽咽着,曲鵬鵬鄭重的向着商弈笑道謝着,似乎完成了最後一件事,他原本絕望的眼神似乎多了一抹輕鬆。
“有些事並不是死能解決的,而且不管你的母親做了什麼,但是於你而言,她絕對是一個好母親。”商弈笑只是聽譚亦簡單的說起過秉承中學的兇殺案,更詳細的情況她不清楚,但是不可否認曲鵬鵬的母親是真的愛這個孩子。
曲鵬鵬猛地擡起頭,震驚的看着商弈笑,他沒有想到商弈笑竟然認識自己,如果是一個陌生人,曲鵬鵬相信對方的善意,可是她既然知道自己,卻依舊願意讓自己吃飯。
這段時間裡,曲鵬鵬聽到的都是謾罵都是責怪,因爲他的惹是生非,才害的他媽媽情緒激動的去殺了人,所以他纔是罪魁禍首。
所有人都怨恨他,包括他的父親,包括他的爺爺奶奶,更不用說外公外婆還有舅舅小姨他們,曲鵬鵬怔怔的看着目光清澈如水的商弈笑,她的眼睛裡沒有責怪沒有同情,平靜的讓曲鵬鵬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
“你不認爲是我的錯嗎?”曲鵬鵬聲音嘶啞的開口,他也認爲是自己的錯,自己纔是罪魁禍首,最該死的人也應該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