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神讓我自己都感覺到了寒光四散,鬼子六的父親默默地看着我,“你和你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剛剛我的話讓麻子陳有些震驚,他想了半天才嘆了口氣,沉默片刻之後,“行了,既然恩子已經知道了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那就好說了,我們去找魔女的眼珠兒。”
“不行,”我擺手,“我們並沒有古格銀眼。”
大概是我剛剛那句慷慨激昂的話讓麻子陳心裡不舒服,一時間忘了這茬兒,他拍了腦門兒一下,“對,咱們還缺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用來和四爺交換古格銀眼的東西。”
麻子陳後來告訴我,這件事情本來是打算讓別人去幹的,但是想來想去還是自己親自去做比較踏實,也使得我有幸一覽了喬吉的閨房。
四爺不愧是老狐狸,我一直以爲他的家是在南京,和我家一樣,但是最後麻子陳告訴我,南京既不是四爺的家,也不是我的家,連我的父母都是他虛構出來的。
想到這裡我就咬牙切齒地憎恨他。
鬼子六的父親派女兒將我們秘密送到了機場,登上了前往西安的飛機。因爲四爺在國內有不少房產,而西安這一所纔是四爺家族的老宅子,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找一個能夠要挾四爺的東西,比如說什麼賬本或者是交易記錄之類的東西就再好不過了,然後用此來要挾四爺交換古格銀眼。
說實在的,對於麻子陳這樣的打算我沒有什麼把握。
首先,四爺是一個老狐狸,他怎麼可能把自己的犯罪證據扔在一所無人看護的老宅子裡?
再者說了,就算我們找到了證據又能怎樣?四爺爲了這一次的行動耗費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放棄一切,把古格銀眼交給我們?
我並不害怕失敗,卻畏懼失敗所帶來的後果,稍不留意惹惱了這隻老狐狸,我們很有可能就因此死在四爺的手上。
我們來到西安的時候是中午,吃過飯之後麻子陳就帶着我來到了一條老街上的一所宅子前。
這裡還保留着以前的老式建築,但是大半都被開發成了商用,街道兩旁商店林立,只有這所宅子朱漆大門緊鎖着。
麻子陳帶着我來到了對面的一間茶館裡坐下,客人多數爲年紀較大的長者,三五成羣聊天說話,不遠處有戲樓傳來秦腔聲,雖聽不懂但是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韻味,着實是個打發時間的好地方。
我與麻子陳相對而坐泡了一壺茶,像是一個經歷過滄海桑田之後一切都可以看得平淡的老者一樣,他呷了一口濃茶對我慢慢述來。
這所宅子是清朝時就留下來的東西,以前是一所官宦人家的宅子,後來被四爺的祖爺爺買了下來,一直住在裡面。
說起這所宅子也不容易,傳了四代人一直保留至今尚且完好無損,經過清朝沒落、抗日戰爭以及文 化大革命之後還保存完好,宅子裡保留着喬家世世代代留下來的珍品。
人說窮三代富三代一點兒也沒錯,因爲家中富足所以完全沒有逼迫上進的意識,導致家境良好的四爺在年輕的時候不學無術,仗着家裡有錢有權四處胡混,在他二十歲的時候父親就病故了,家道中落,他跟着那些狐朋狗友不知上進,最後淪落到變賣家當的地步,將家中傳了好幾代的古董字畫都流入了他人手中。
這也成爲他進入古董行業的契
機,因爲見得多賣得多慢慢摸出了門道,跟着幾個行里人收古董挖過墳掘過墓,最後摸爬滾打起來才慢慢地成爲了在倒賣古董行業裡的一個巨頭。
難怪茶樓裡的顧客大部分是年紀在五旬左右的人,因爲呆在這裡用光陰來消磨打趣實在是需要勇氣,比如我,現在就感覺到是在浪費時間,心中很是焦躁,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我和麻子陳隨便吃了個便飯之後便趁着夜色開始行動了。
之前說過這裡已經被開發得和商業街無異了,所以直到是晚上依舊燈火通明,衣着光鮮的青年男女在白天壓抑工作一整天之後都趕在此刻像是約定好了一樣,一起衣着鮮豔涌上街頭,像是雄性孔雀展開屏風吸引着他人的眼球,連夜那濃郁的黑都被他們的朝氣點亮了。
而我在麻子陳的帶領下從兩所房子中間狹窄的縫隙裡穿了進去,因爲麻子陳之前對這裡的地形有過研究所以此刻雖然是在複雜幽深的巷道里穿梭,卻也顯得如魚得水,仿若走在自家後院一樣,很快便來到了一所宅子背後,一扇有着精細雕花的木頭小門緊鎖着,好像很多年都沒有被開啓過的樣子。
麻子陳輕輕地搖了兩下,已經有些腐朽的木門閃開了一條縫隙,他從外向裡窺視着,“後院兒。裡面沒人。”
這讓我覺得有點兒納悶兒,“你仔細看看,真的沒人?四爺的家底兒可不薄,他一走就是那麼長時間不可能沒個看家護院的吧?說不定這會兒已經睡了”
“我知道,”麻子陳一邊說着一邊繼續觀察了一會兒,“確實沒有。”
環顧四周,隔壁的院牆比較矮,麻子陳蹲在地上讓我踩在他的肩頭爬了上去,等我站穩又把他拽了上來,走在院牆上,放眼望去周身都是青磚碧瓦,而我們身着黑衣彷彿是古代的樑上人,不管爲了什麼正義的言辭也不能否定我們現在所做的就是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三步並作兩步跨到了四爺家的院牆上,我雙手抓住飛檐一個翻身跳到了地上。
夜很靜,沒有聲音。
與我相比,麻子陳就要慘多了,他從牆上翻下來之後雙手沒有抓穩,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發出了沉悶的一聲呻 吟,我趕緊停止了動作,原地站了兩秒鐘,看周圍並沒有什麼動靜,我便躡手躡腳地往麻子陳的方向走了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還能走麼?”我輕聲說着,幾乎稱得上是隻有口型沒有聲音。
他呲牙咧嘴地衝着我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自己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了兩步之後才稍微好了一點。
商業街上的繁華被這一道朱漆大門隔開了,周遭安靜得彷彿一切都靜止了,豎起耳朵,我能聽到貓從房檐上走過,它那柔軟的掌墊與瓦片摩擦發出得那輕微聲音都被捕捉入耳,與其相比麻子陳剛剛發出的聲音簡直就是雷霆般震耳。
不過,這也剛好向我們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這所宅子裡面,的確沒有人,不然的話早就衝出來了。
這下我就放心多了,麻子陳站在院子中間環顧一週,指着樓上正對中的房間,“走,上去!”
反正房子裡也沒有人,我和麻子陳索性放肆地踩着吱嘎吱嘎響着的舊木樓梯上了二樓,雕花窗琉璃瓦,奢華程度可見一斑。
走到正中的房間前,麻子陳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小瓶子,把裡面的液體通過一個細長的嘴兒擠到門鎖裡,然後將一把形狀奇怪的鑰匙插 進了鎖眼中。
只聽嘎嘣一
聲,門鎖被打開了。這還讓我沒想到,原來他連開門撬鎖這事兒都如此在行。
依照此法,麻子陳將隔壁房間的門也打開了,把手電筒塞到我手裡,“我去檢查四爺的房間,你去檢查旁邊那個,你老婆的房間。”
我對他這看似玩笑的話並無好感,瞪了他一眼之後進了房裡。
這宅子外看古色古香,喬吉的房間卻別有洞天,精緻的復古雕花牀是西方風格,上面繁複的花紋和月色下散發出來迷人的光亮一看就價值不菲,大紅色的牀幔半掛起來,貼在一旁的是精緻的小牀頭櫃。
徑直來到櫃子前,我打開手電,上面擺放着照片,兩張合影上面分別是喬吉和席羽,另一張則是喬吉和阿道夫,親暱異常的樣子。
原來喬吉和席羽是如此好的朋友,那麼也就不奇怪我席羽的身份和我之前看到的那張喬吉在越南受訓時的照片,兩個殺手姊妹花,簡直是現實版的霹靂嬌娃。
而再去看阿道夫與喬吉的照片,我的心臟上好像有一把利刃劃過。雖然我知道我和她並不是夫妻,她與我的關係也只是四爺的一種手段而已。然而看到喬吉與阿道夫如此親密的照片,當他們的關係昭然於我心中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心中疼痛不已。雖然我承認其中存在的更多的是醋意。
但是讓我感覺到疼痛的,是那欺騙留下的傷痕。
強忍住不悅,我翻開了喬吉的抽屜,像是報復一樣用力把她的東西從裡面拽出來扔得滿地都是,然而這也不能讓我感覺舒服些。
喬吉的日記就在我手中,手電光對準了那些娟秀的文字,我將日記本一頁一頁翻開,卻沒有找到一個關於我的字。
其實我早就知道她對我毫無感覺也沒有任何交集,可是我就是這麼傻,還是想找到哪怕一丁點文字,來證實我並沒有被欺騙。不遠處大概有清真寺,阿訇的唱經聲悠揚綿長,一種讓人靜心凝神的感覺。
手電光照到我的臉上的時候,我正呆呆地坐在牀邊,麻子陳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兩下,“怎麼回事兒啊你,發什麼呆呢,趕緊走,我已經找到了!”
他的語氣很興奮,但是此刻我的感官正被一種悲傷的情緒籠罩,其他事情都進不了心裡,我木訥地站起身來將東西整理好之後放了回去,然後站起身來,最後一次回望喬吉的房間之後,我的悲傷突然一掃而空。
我是那樣充滿憎恨地離開了。
一個筆記本躺在賓館的牀上,麻子陳盯着它摩拳擦掌,似乎要鼓起勇氣纔敢去翻動這神秘的東西。他的眼睛像是狼眼,都快放出光來,“這下就不用怕再有人要我們的命了!”
“這是什麼?”洗了個澡之後我的心情好轉起來,看着牀上的筆記本,這就是我們今天的戰利品。
麻子陳的聲音裡帶着笑意,“這就是接下來的線索。”
根據麻子陳的說法,四爺手中只有兩條線索線,一條是我和麻子陳口述的線索,另一條就全紀錄在這個筆記本里了。
“現在咱們合二爲一,就算那隻老狐狸有登天的本領這回也只能乾瞪眼了!”然而我只是說心情有所好轉,並不代表自己能被麻子陳的興奮所感染,我冷眼翻開了那個筆記本。
深夜裡,麻子陳瞪着眼睛,雙眼中佈滿血絲。而我與他對面而坐,手中捧着那個本子,心中的激動之情難以言表。
關於香巴拉的圖片正在我的眼前慢慢鋪展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