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幽幽的閃爍着晶瑩的光輝,沒有了大氣層的保護,人們可以看到更清晰的,更遙遠的恆星,但失去了神秘面紗的星海反而失去了其獨特的魅力,就好像宋唐時的月亮,是那樣的圓潤優雅,可當月亮成了月球,一夜之間她也就變成了它。
唐納德用右手輕輕的搓着小拇指上的紫金鑽戒,這是唐納德家族的徽戒,每當他心緒起伏時就會想起家族,容光唐納德家族,多麼榮耀的光環,爲了延續家族過三千年的榮譽,從記事伊始,對老唐納德失去了信心的祖父就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了唐納德身上,於是自始至終從未顯示過過人天賦的他只能咬緊牙關,心中默唸“勤能補拙”勇往直前,對於出生在洛星的間族人而言,所謂的“自始至終”是少有人能做到的,那是千年記的漫長時光,將一生都用在了鉤心鬥角的唐納德搖搖擺擺,從高級星混到低級星,再從低級星混到高級星,從政府官員混成官員幕僚,再從幕僚官員混成議員,渾渾噩噩的千多年混遍了洛星系不同職司無數位置,卻總是在從四位以下混跡。唐納德晃了晃杯中碧綠的陳酒,將目光投注在了無限遠處的亮點之上,嘴角掛着一絲苦笑。
延續家族榮耀是很多洛星官員共同的從政理由,從這方面說,當年保持特權但抑制世襲的精神得到了體現,但隨之而來的就是無數唐納德式的政客,他們沒有漏*點,不願奉獻,毫無特長,卻帶着容光家族的身份排隊,只等着論資排輩混到年限以拿個最低等的容光功勳,讓家族脈絡不至於斷絕,這些人雖稱不上蠅營狗苟,但也絕不是兢兢業業,憑着絕對的官僚作風——凡事上報,遇事退縮,絕無決斷,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堅持着一步步向上爬。唐納德算是其中的幸運兒了,雖然從未得到過重用,但坐在洛星系委員的位置上近兩千年屹立不倒,還是有其獨到之處,最終能擠上洛星總長的位置,更是讓無數人大叫不公,就算是虛職,虛的如此有價值的虛職還是少有,能在全洛星系選出的上萬名委員,十萬名議員之中脫穎而出,在每次大會上第一個說話,這樣的虛職,唐納德認爲,也是可以虛的人肝火上升的。
即便在洛星,唐納德的年紀也很大了,在一羣老頭子組成的委員會裡靠耍資歷過活也說明了他的年紀,但讓他就此退休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承受的,他的兒子纔剛剛升到議員,他的家族才嶄露頭角,他的政治生命才真正開始,他的黨之夢……唐納德捧着酒杯轉頭看向放置吳雲的房間,這一切好像夢幻一樣,千年的忍讓換來的地位岌岌可危,這個地球人,唐納德緊緊的拳住杯子,他不能讓自己三千年的努力因爲一個土著化爲烏有。
四級飛船和五級飛船雖只相差一個等級,但就像洛星和其他的四級星球相差之多一樣,這是一個質的變化,不需要對艙內的乘客進行任何保護措施,四級飛船就可以非常平穩的進出節點,在沒有任何人知道吳雲失蹤之前,南齊山的旌旗號就與警備隊會合了。
警備隊佐領已經收到了封口令,爲了保持機密,他不動聲色的從營地挑選了八艘高動力飛船前來接應,每艘船上的執掌(左執掌爲船長,右執掌爲副職兼領一艙【軍】)都是他一手提拔的親信,爲了餵飽這隻精銳部隊,他每年要花掉上百萬的銀子,如果不是唐納德與其家族世代相交併許下誘人的諾言,他是一定不肯將這支隊伍帶出來的。
從旌旗號側翼的駕駛艙望去,漆成藍色的警備隊飛船與星空融爲一色,指向燈掠過的瞬間,那漆黑的炮口彷彿要攫人而食一般可怖,然而,南齊山一點也不因爲這些猛獸是自己陣營的一份子而開心,連與西南的蠻族都沒有打過交道的警備隊是徹徹底底的童子軍,別說和其他星系的強盜交手,就是隨便哪隻精銳師團都能打的他們滿地找牙,他們是藉着緝私名義的政治工具,但回過頭來看看自己臉色蒼白的侍衛長,南齊山只能寄希望於真嗣保佑沒有人打吳雲的主意,等到裝備精良的聯盟防衛軍到達,有特別想法的人們也應該掂量一二,襲擊防衛軍容易,和聯盟對着幹可就麻煩多多了。
只用了一天不到,旌旗號就達到了警備隊駐地,在強調潛匿的情況下,依託洛星達的節點網絡,他們很容易的躲過了多方的偵察,此時真正確定吳雲失蹤的只有西林一人而已。吳雲也差不多回復了精神,在“星門”中,他的精力好像水一般的流失,美美的休息了一夜之後,他急不可耐的想知道最終的結果。
打開房門,吳雲趿拉着鞋喊着“西林”的名字,兩個侍衛聊的正歡,聽到吳雲的聲音,趕忙跑到跟前說道:“吳雲先生,西林聯絡官不在這裡。”
“哦?你們是誰?”
“這個……”兩個人不知道如何解釋,南齊山下了嚴格的封口令,就算他們都知道南齊山已經沒有幾天官當了,但他們依然不敢違抗命令,所以一邊支吾着,一邊打開了呼叫器,想要尋求幫助。
看到他們這個樣子,吳雲就知道一定有事生,既然他們還叫自己“先生”,他也就不在綁架之類的念頭上轉了,乾脆當作不知道他們的小動作一樣,等着主事者前來。
趁着這點時間,吳雲觀察起房門附近的設施,這裡沒有窗戶,所以他並不知道此時已飛離洛星數百光年,這些普通的陳設連這裡是否在自由廳都不能說明,吳雲氣餒的說起目光催促道:“讓他們快點來。”
“來了,來了,呵呵,吳雲先生好啊。”右執掌遠遠的就打起了招呼,現在的旌旗號還處在軍事管制期,左執掌不能擅離值守,而南齊山和唐納德都認爲自己還不適合和吳雲見面,一時情急之下,他們只好讓純軍人出身的右執掌過來安撫吳雲,卻忘記了吳雲此時還只是個星球代表的身份,當然,也有可能兩人都明白此點,但卻抱着不得罪吳雲的心思而不願出口說降低來人身份,這就造成了這次尷尬的會面。
右執掌緊記着對方身份特殊,拿出自己僅有的一點社交能力——保持笑容——和吳雲“親切”的交談着,那拙劣的樣子,讓吳雲背後的侍衛也忍不住轉過了身子,可他們一聳一聳的肩膀卻讓右執掌更緊張了,說不了兩句,他就泄出了飛船此時的位置,這讓原本還輕鬆的吳雲立刻緊張了起來。
雖然右執掌體積巨大,但吳雲依然強硬的說道:“我要見船長。”說着也顧不上穿鞋,就想徑直衝過去。
右執掌條件反射的攔住了他,吳雲急的冒汗,立馬喝道:“你敢攔我?”
這下三人才猛然想起了南齊山的吩咐,又將伸出的手收了回來,吳雲本來只是隨便的一吼,卻不知生出這般變化,反被帶倒在地上,一位侍衛快步走上前去將他扶起,也不敢再攔,任由他向前面衝了過去。
太空飛船是非常龐大而細緻的工程集合,擁有大量的工作生活區域,能夠攜帶着足夠數年生活的資料,與此同時,還建設有不遜於城市的交通系統,事實上,普通的四級飛船就有一箇中型城市那麼大,加上它的立體結構,龐雜的通道系統先解決的就是指向問題,雖然不知道這些,可吳雲還是用語音命令傳送帶送自己去中央區,那裡是防禦最強的地方,理所當然也是大人物的辦公室,很快,吳雲就伴隨着一羣人的驚訝出現在唐納德的面前。
他還記得進入“星門”前這個老頭子的嘮叨,想來船長應該沒有他的職權大,他弄不清洛星的政治生態,所以乾脆直率的說道:“你們要帶我去哪裡?我的聯絡官呢?亞克多呢?其他代表呢?”
按規定,除特殊情況以外,代表必須在聯絡官的陪同下活動,西林不在,立刻吳雲覺的事態嚴峻,以往的種種活動總是有朋友的幫助,突然之間孤身一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而對面的唐納德也是措手不及。
瞥見南齊山一臉輕鬆,袖手旁觀的樣子,他只能斟酌着說道:“星門生了一些問題,所以我們需要送你離開。”
“不,我說不。”吳雲立即吼了起來,爲了表現出自己的強烈不滿,吳雲將雙手拿過頭頂,再狠狠的揮下來,不斷的叫道:“要麼讓我知道生了什麼事?要麼就讓我離開,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休想就此罷休。”從幾人的反映,尤其是由執掌的反映中,他知道自己絕對處在有利地位,所以原本堅決的態度就更是堅定,他不能就這樣離開洛星,在一個陌生的星域,他將無比脆弱,無論前方有什麼等着自己,他也不能驅散對這種陌生的恐懼,在洛星還有亞克多的容光家族支持,還有自己理解的洛星法律支持,如果走出了這裡,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依賴的?靠自己?別開玩笑了,這裡就算是端茶的侍應生都能一把捏死自己,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