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就要走了,飛回加拿大。
總是如此,來去匆匆。
我坐在電腦前,想着那天在樓梯口上的撞見,就難過。
他怎麼能夠看到我和林世奇在一起時,那麼的雲淡風輕,那麼的生疏,感覺連普通的朋友都不如。
我低嘆一聲,寫不下去了,將QQ空間上的這篇日記保存,趴在桌子上抱着頭,倦怠地閉上眼。
“鈴鈴鈴……來電是139……”
電話響了,我不去理會。
不一會,電話裡播出爸爸的聲音:“您好,這裡是莫家,我陪妻子賣菜去了,有事請留言。”
我嚇了一跳,嗖地直起身子。一定是媽媽弄的,被別人聽到,估計會嚇個半死,整一個午夜兇靈的橋斷!
幾秒後,電話裡傳來楚辭的聲音:“緋緋,如果你今天有時間,就到飛機場送送我吧,不要對童年的玩伴這麼冷漠,對了,我是今晚七點半的飛機。”
嘀——,電話掛了。
我愣住。
楚甜爲什麼忽然要求我去送機?記得過年他返回加拿大可沒這麼要求。
想起那天在樓梯口時,他說有事找我,後來又沒說下去。難道是因爲林世奇在場的關係?他真的是有事找我嗎?什麼事呢?
我走到大廳,看了看電話錄音留言,輕嘆了口氣,刪掉,然後將爸爸的錄音改換成媽媽的,子女果然會遺傳一些父母的性格特徵,我遺傳媽媽的長情,幾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去送機嗎?
去吧,去吧……
※ ※ ※ ※ ※ ※ ※ ※
機場里人來人往,人們排着隊等着辦登機手續,我一眼就看到了休息椅上提着旅行包的楚辭,我停下腳步,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堵在胸口,十來米的距離,不遠也不近,卻看得不真切,人們在我的視線間,穿來穿去。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他,前方的他忽然掏出一支菸點了起來,我整個人一震。
楚辭抽菸?他是從來不抽菸的,從小到大,他最討厭的就是煙,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會的?
躊躇了一下,我還是走了上去。
“楚辭——”我叫了一聲。
他回頭,微笑的站起來,手裡還夾着剛點燃的煙。
我掃了一眼那支菸,張開嘴,卻沒有問。
“你真的來送機了。”他微笑。
我走到他面前,仰頭,故作輕鬆地說:“天皇老子都可以不送,你,我哪敢不送呢?”
他笑:“我有那麼專制可怕嗎?”
我也笑,找不出什麼話來說。
結果,笑聲停住時,換來一陣的沉默,我有點尷尬。
一串動聽的音符從我的手提包裡傳出來。
謝天謝地,這時候我的手機居然響了。
“喂,我是莫緋緋。”迫不急待地接聽,緩一下氣氛。
“緋,我是世奇。”
“咦?什麼事?”
“你現在在哪?”
“要你管!”
“聽伯母說你去飛機場送楚辭。”陳述語氣,這麼說他是堅信。
“嗯哼,怎麼?”
手機那頭沉默了幾秒,突然輕笑說:“我今天看到你的日記了,QQ空間裡的那篇。”
我勃然大怒!
“林世奇!你這個混蛋,我要起訴你!”我大吼。
“別這麼兇惡,我只是進入你的空間又不是進入你的電腦,而且誰讓你空間的問題那麼白癡。”
“管你屁事!”
也許是我聲音太大,機場裡的人都回頭看我,我大窘瞧了瞧楚辭,他也正注視着我,眼睛裡有些某些情緒在流動。我還來不急多想,手機那邊傳來林世奇的嘆息,“緋,你真的很愛他,不想再瞞着你了,讓我有一種負罪感。”
“什麼意思?”我雖奇怪,但依然生氣。
林世奇又沉默了幾秒,“實話告訴你,楚辭已經看過你一年前在他郵件草稿箱裡寫的那些信了。”
我震驚,“你告訴他的?”
“不,他自己發現的。”
“你怎麼知道?”
“因爲那些草稿信都被轉移到重要文件夾裡了,建檔的時間是過年的前幾天。”
我呆呆地拿着手機,頭腦處於空白狀態。
難怪過年時,楚辭會去我家拜年,但那時候我正和尚良試着交往。
看見楚辭在旁邊,我轉過身走開了幾步,迴避。
“你意思是,他想和我重修舊好嗎?”我神經兮兮地問林世奇。
“我怎麼知道!”他語氣不耐:“總之,我要說的都說了,再見!”說完掛了電話。
我又發起呆來。想起上島咖啡館裡與楚辭的見面,心一抽,難道楚辭是想與我重新開始?
不對啊,真是如此,爲什麼當時他沒有說出來?
而且,如果是這樣,當初他何苦固執的要和我分手?
總有一種感覺,有些什麼,是我所不知道。
我理不清頭緒。但心底卻莫名的渴望,這也許是上天給的一個機會?
不管了,先告白再說。
天啊,莫緋緋,你這輩子的兩次告白,都是對一個男人。
轉頭向楚辭一笑,剛要開口,他卻先問:“林世奇的電話?”
“是的,那個,阿辭……”一年都沒這麼叫了,忽然覺得很彆扭和不好意思。
“林世奇……倒是個不錯的人,雖然看起來有些玩世不恭。”他說,語調有點怪異。
我一愣,瞬間明白他誤會了,於是失笑道:“不是的,我和他……”
這時楚辭的手機響起來,他打開手機接聽。
女人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我的心一緊,然後聽到楚辭和她說着一連串的英語,都是一些閒話家常,但言談間可以知道他和這個女人關係很不錯,而且楚辭還笑了,很開心的那種,最主要的是他的語氣很溫柔,我感覺有些頭暈。
等到楚辭將手機掛了,我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問:“你的女朋友?”
“算不上。”他放好手機,“緋,你和林世奇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還處於鬱悶中,聽到這話一下子氣結,全然忘了一開始的打算,而是語氣不善的反問:“那麼你和這女的呢?什麼時候認識的?”
他錯愕,幾秒後說:“年後回加拿大時,別人介紹的,一個華裔女子。”
我又扯出一個笑容,故作輕鬆地說:“哦?聽你們聊天的口氣似乎關係很不錯呀,發展得挺快嘛,也不告訴我這老朋友,保密得很呢!”
“我們關係是不錯,不過還沒有發展到可以相互認識對方老朋友的情況,而且我們彼此間的關係也沒有什麼可保密。”
“那就是正在發展過程中囉?”我脫口而出,連自己都聽得出來有種興師問罪的感覺。
他注視着我:“緋,你……在吃醋?”
我怔了怔,是了,我現在和楚辭是什麼關係?彼此只是普通朋友的普通朋友,有什麼權利干涉他和哪個異**往,有什麼權利斥問他們發展到什麼地步?
整了整情緒,忐忑不安地問:“你……愛她嗎?”
楚辭凝視着我,表情變得異常的認真,問:“那麼——你當初愛尚良嗎?”
我呆住,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問。
見我不回答,楚辭輕抽了一口煙淡淡地說:“我對這個女子的感情,應該與你對尚良的感情差不多。”
我接口說:“是……儘量的適應彼此,愛上對方嗎?”
他扭頭看我:“原來那時候你與尚良是這種情感嗎?”
我默然,當初我和尚良的確在努力的相互瞭解,並且積極培養感情,只是我被動,他主動。
那麼,楚辭和那個女的,誰主動,誰被動?
他們認識時間不長,還有機會。我暗暗告訴自己,再次深吸一口氣,對楚辭說:“阿辭,我……”
楚辭轉頭看向天頂,輕嘆:“我想我們的情感和你們的情感是不同的。”
一聲悶雷打在了我心上。
我們?他說——我們?!
感覺周身所有的力氣在一點點地遠離自己,我慢慢地扶着長椅坐了下去。
“緋緋?你怎麼了?臉色發青。”楚辭彎腰湊過臉來。
我撇開頭。
“忽然覺得有點冷。”我說。
“機場的空調是冷了一些,你體質也偏寒,有空去我爸的醫院看看。”楚辭說。
“謝謝……”
“別客氣,對了,你前面想說什麼?”
“我想說……祝你幸福。”
“謝謝,你也要幸福。”他溫和的笑。
“嗯……”我點點頭,卻無法回報他同樣的笑容。
“緋,我想告訴你……”
這時候,上方傳來登機的廣播聲,刺耳得讓我恢復了些力氣。
“嗯?你剛纔說什麼?”我望着他。
“我是說……”
我的手機這時又響了起來,是媽媽。
“媽?什麼事?啊——什麼?林世奇來家裡了?知道了,一會兒我馬上回去,你讓他等一等。”我頭一下子大起來,那傢伙在搞什麼啊,居然親自把我落在租房裡的東西給運回家,搞得我媽不知怎麼處理那些東西,任着他幫搬進搬出。
我關掉電話,正對上楚辭意味不明的眼神,正想開口說話,中央廣播再次響起,催促着。
“天,時間快到了。”我看到時鐘。
“是的。”楚辭提起行禮,站直身子:“緋……我走了。”
“嗯……”我也站起來:“一路順風。”
“謝謝。”
突然感覺到漏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我快走幾步跟上他。
“啊!阿辭,你剛纔對我說了什麼?”
“祝你和林世奇幸福。”
我茫然地站在那兒,覺得心裡空空的,聽見自己詞不達意的問:“你會和那個電話女子結婚嗎?”
“也許……”
“阿辭……再見。”
“再見。”
楚辭終於跨進了檢票口,看着他的身影漸漸消失,沒有回頭,突然的,很突然的我就哭了起來。
楚辭,你,我始終沒有放下,多麼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