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見龍勤的那年,他十六歲,剛剛考上省重點中學S中。龍局把他介紹給我:“來,小勤,叫肖叔叔。”
天知道,我剛剛比龍勤大四歲,技校剛畢業一年,可是我是上班的人,他還是學生,於是他乖乖地叫我:“肖叔叔。”
我笑着點頭,同時眼睛迅速地掃過他周身上下,那時候龍勤剛升上高中,青澀的稚氣未褪,可仍然是那種第一眼就會讓人覺得漂亮的小孩。
線條優美的臉頰,靈動跳躍的雙眼,瘦削但挺直的身軀,我喜歡他。第一眼就喜歡。
然後我就拉他到身邊,“龍局,您忙着,我帶小勤玩會兒去。”
司機從來都是領導的半個家裡人,龍局笑着點點頭,“行,小勤聽叔叔話。”
那天我帶龍勤玩了一個小時街機,看着他通關後那神采飛揚的笑容,我覺得花再多時間都值。從遊戲廳出來,我在阿迪專賣店給他買了一雙新款籃球鞋,當時我的工資也不高,要不我就多給他買點東西了。
龍局第二天跟我說:“小肖你以後別給他買東西。”
我這纔想起來昨天買鞋的事兒,我喜歡龍勤是真的,並不是純粹溜鬚龍局長,買過之後我就把這事忘了,顯然龍勤這個實心眼的孩子向他爸報備了。
這個馬屁拍得挺勻乎,龍局後來說:“小肖咱們上次出去那飯費票子,你拿過來我簽字,你去財務報了。”
我明白龍局的意思,可也沒敢太多添,反正鞋錢沒弄回來,但是龍局從此對我更加信任了,完全拿我當自己人。
那時我對龍勤甚至比對龍局還上心,每個週末,我都把車擦的亮亮的,然後主動跟龍局說:“我去接小勤了。”
逢到此時,龍局就笑得格外慈祥。
陰天下雨,我也會向龍局請示:“要不要我取幾件衣服給小勤送去?”
趕上年節就更不用說了,如果龍勤不放假,我會載着秦姐去學校看他,如果龍局兩口子都沒空我就自己買了好吃的給龍勤送到學校。
不知道龍勤對於我做的一切怎麼想,覺得我是在溜鬚他爸爸,對於這一切司空見慣,還是別的什麼?
反正龍局對我非常好就是了,週末出車單位控制得很嚴格,我卻什麼時候想出就什麼時候出,用多少油龍局都大筆一揮,批了。
那陣子我因爲幫人跑車交下不少好哥們,一直到現在都鐵磁。
有個週末,我去學校接龍勤,正趕上龍勤在打籃球。龍勤那天穿着一件白色恤衫,銀灰色的運動長褲,腳上就是我給他買的那雙鞋。
和別的男孩子比,龍勤簡直太羞澀了。
別人玩熱了,脫得一身短打,胳膊腿都露在外面,他滿頭是汗也不肯脫下來一件,胳膊和腿都嚴嚴實實地包在運動衣裡。
龍勤頭髮比剛開學的時候長長了些,碎碎地粘在前額上,每當他跳起來,發稍輕輕甩動,真的比電視廣告裡的明星還好看。龍勤打籃球的姿勢極標準,蹬蹬蹬三步跨上,右手一勾,球應聲入籃。人已經退至幾米開外,根本不看他投出去的球,他就有這種必進的自信。
籃球場周圍觀戰的女孩子被龍勤迷的神魂顛倒,尖叫之聲不絕於耳。
我看着龍勤在球場上英姿颯爽,根本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午後金色的陽光,輕輕勾勒在龍勤身上,他完美的就似一個天使。
當年在技校讀書的時候,我也有A校小帥哥之稱,可這時候看到龍勤,我只想很沒創意地說一句:“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我就這樣被龍勤的青春,龍勤的陽光,龍勤的帥氣比了下去,活生生變成一干菜幫子。
64比37取勝,龍勤滿頭是汗地跑到我身邊,“肖叔,早看見你了。真不好意思,讓你一直等我。”
我摸出手絹“快擦擦汗,別閃着。”龍勤接過我的手絹,對旁邊女生送過的手巾抱歉地笑笑,抹了抹汗。
我拉龍勤上車,“車上有礦泉水。”
上了車又問:“餓了吧,想吃什麼?麪包?冰淇淋?德克士?我給你買。”
“肖哲,你簡直比我爸我媽對我還好。我感覺只要有你我爸我媽都不要我了也沒關係。”
“別沒大沒小,你管誰叫肖哲。”
“得了,你就比我大四歲,哪夠資格當我叔,當哥就勉強。不過在外人面前我照樣管你叫叔你不用擔心,我給你面子。”
哧,我樂出來,伸手揉亂他的頭髮,那時候我們都那麼簡單。只要他快樂,我就能笑出來。
龍局和秦姐都很大年紀了才生這麼一個兒子,對他那是相當的疼愛,可我還老怕龍勤錢不夠花,每次見他都給他塞錢。起初龍勤堅決不要我的錢,可是最後我總會偷偷塞到他書包裡,或者想法放進他的口袋,明爭暗鬥了幾次,龍勤也不再固執,反正最後都是敗給我。
那時我真傻得可以,都這麼喜歡一個人了,我也沒覺得有半點不對,壓根沒往別處想。
和波子聊天的時候我說:“我對龍勤比我對我兒子都好。”
波子撲哧樂了:“那是,我要有這麼好的機會拍局長的馬屁,我也百拍不厭。”
我擡頭灌進一瓶啤酒,說:“你懂什麼?我是真喜歡龍勤那孩子。”
波子不屑地撇嘴:“得了吧,全局上下誰不知道,你肖哲一句話,比秦姐吹枕邊風都好使。行了,你知足吧。”
我搖搖頭,不再解釋。
一直到那時候,我把龍勤從精神病院接出來,波子才相信我當初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