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盛經理。”談靜還是覺得過意不去,“這次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盛方庭只是微笑着示意,然後就駕車離開了。
盛方庭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因爲調到了震動模式,所以有個未接來電沒聽見,正是舒琴。他用藍牙撥回去:“怎麼了,有事嗎?”
“Mark。”離開美國之後,舒琴還是第一次這樣叫他,“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晚飯?”
“好啊,你有什麼推薦?”
“你家小區附近有家上海菜,還挺地道的。”
舒琴把位置告訴了他,盛方庭路不熟,一路找過去,結果還比舒琴晚到。這家館子並不大,是一對上海老夫妻開的,老闆親自下廚,所有的菜色濃湯赤醬,十分地道。
舒琴問盛方庭:“這麼小一件事,何必要堅持辭職?董事長都對你說,公司可以破例留下談靜,只要你願意留下來。”
盛方庭不由得一笑:“因爲我找到了更好的下家,你信不信?”
舒琴也不是沒有想過,他或許是找個藉口辭職以便跳槽,不過直覺卻告訴她,並不是這樣。她說:“以你的能力,找到薪水更高的職位,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我想不出來,業內有什麼公司,比我們更好。”
盛方庭卻是很放鬆的樣子,甚至跟她開起了玩笑:“喂,舒經理,你也太自信了吧?”
“臺資企業裡面我們是NO.1,內地的企業……你跟那種文化不合拍的。”
“人家給高薪。”
“你很有希望年底升副總,我不覺得高薪會吸引你。”
“人家給期權。”
“原本你就有期權啊。”
盛方庭不由得笑了,問她:“特意約我吃晚飯,就是爲了談這個?”
“不是。”舒琴說,“我只是覺得很奇怪,爲什麼高層會知道談靜的事,我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Mark,你到底瞞着我在做什麼?跟聶宇晟有關係嗎?”
“臺資企業裡面我們是NO.1,內地企業誰是NO.1?”
“富泉啊,不過它是以軟飲料和純淨水爲主,不像我們還有其他快消食品。”
“那麼業務跟我們很像,規模上僅次於富泉的呢?”
她驀然明白過來:“東遠。不過它算港資?在聯交所上市。”
“東遠前天收盤之後,有一個股權變更的公告,你有沒有注意?”
“不清楚,我這兩天沒有留意聯交所的股票,你也知道我看紐約股市多一些。”舒琴漸漸明白過來,還是因爲東遠。
“聶東遠從自己名下,贈與一個名叫孫平的未成年人5%的股權,一共十七萬六千四百五十二股,目前孫平的監護人,是談靜。”
舒琴愣住了,她已經隱約猜到一些,過了半晌,才問:“你想做什麼?或者,你想說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好不容易布好的局,現在終於快收網了,舒琴,我需要你幫助我。但是我有點擔心,你不會真的把聶宇晟當成好朋友吧?”
聶宇晟三個字入耳,舒琴突然覺得有點刺耳似的,她說:“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別想太多了,我辭職這事其實跟聶宇晟沒太大關係。”盛方庭笑了笑,“我只是不想讓高層覺得,我把談靜招進來,是有其他意圖。你也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我確實有違規,我應該承擔責任。而且現在東遠集團似乎有意向收購加利超市,瓜田李下,我還是辭職避嫌。”
舒琴無語,說:“那麼你有什麼打算?你一直對東遠抱有一種心結,爲此你甚至有意讓我跟聶宇晟保持一種交往。東遠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對它如此念念不忘?一直以來,你做的事情,跟東遠有關係嗎?你真的只是想進入東遠工作?”
盛方庭笑了笑:“舒琴,我做事情,你從來很少問爲什麼。而且我早就說過,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也許當初讓你跟聶宇晟當朋友,是我失策。不過當初是你們偶然相識之後,我才說聶宇晟這個人,可以交往。是,我有些事是存心不良,但也沒逼你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再說,你挺喜歡聶宇晟那個朋友,不是嗎?”
舒琴凝視着他,他卻若無其事:“舒琴,我說過,東遠對我而言,其實更多的是挑戰欲,因爲聶東遠這個人,讓我覺得有挑戰性。他的管理模式,他的行事風格,很有意思,我一直想要一次機會,試試自己能不能。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僅此而已。而且我讓你跟聶宇晟走得近一點,可我至今也沒害過他,是不是?”
舒琴欲語又止,只是悶悶地端起杯來,喝了一口酒。
盛方庭說:“我想進入東遠工作,舒琴,我希望你幫助我。”
舒琴反問:“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盛方庭說,“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起誓,絕不傷害東遠集團的任何利益。我甚至可以用我最珍視的一切起誓。”
舒琴冷笑:“你最珍視的是什麼?”
“你。”
舒琴卻淡淡地笑了笑:“你如果真的珍視我,絕不會勸說我去當聶宇晟的女朋友。”
“可是最後你們還是分手了,不是嗎?”盛方庭說,“你我都心知肚明,聶宇晟不會愛上你,他心裡一直有一個人,那個人,是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將其從他心裡抹去的。這世上哪怕有千千萬萬的人可以當聶宇晟的女朋友,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他的話說得太尖銳,舒琴忍不住又倒了一杯酒。
兩個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菜順口,酒也喝得快,最後兩小壇黃酒竟然都喝完了。舒琴酒量很一般,盛方庭似乎更有心事,喝得更多。舒琴覺得氣氛很僵,只得找些話來說:“這毛蟹吃起來太不過癮了,等過陣子咱們找個地方吃蟹,那個就酒纔好。”盛方庭也喜歡吃螃蟹,於是點點頭算是答應了。黃酒後勁大,喝的時候不覺得,等出來讓涼風一吹,兩個人都覺得今天的酒喝多了。依着盛方庭的意思,要找代駕,舒琴說:“找什麼代駕,打半天電話,代駕公司不定幾個小時後纔派人來。這麼好的月亮,走回去得了,你家離這兒不是挺近的嗎?”
盛方庭一想也是,於是說:“行,我走回去,不過先幫你攔個出租車。”
攔到了出租車,盛方庭照例替舒琴打開車門,然後自己拉開了副駕的位置。舒琴酒意上涌,說:“你不要送我了,越送越遠。”
盛方庭指了指手錶:“都十點多了,這不是遠近的問題,這是風度的問題。”
一句話說得舒琴笑起來:“行,你的風度!”
還沒到舒琴家,盛方庭就覺得胃裡難受起來,於是拿手壓着胃部,舒琴也看出來了,說:“真要命,我忘了你前不久剛做完微創手術,還跟你喝酒,你不要緊吧?”
“有點胃疼……也沒大礙……”
“我家裡有藥,上去吃點藥吧。我電燉盅裡煲了有湯,喝點熱湯解解酒,或許就好了。”
舒琴覺得自己挺大意的,明明盛方庭前陣子剛從醫院出來,她還沒有阻止他喝酒。
“行,麻煩你了。”
舒琴的房子不大,她招呼盛方庭進門,然後找到胃藥給他,遞上杯溫水,說:“你稍微坐會兒,我去端湯。”
舒琴買的是自動電燉盅,小火一直煲着,不盈不沸,早上出門時定好時間,晚上回來就是一盅好湯,非常方便。她剛把燉盅的插頭拔掉,突然看到櫥櫃檯面上竟然有一隻蟑螂。舒琴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蟑螂,當下尖叫一聲,幾乎就要奪路而逃。
盛方庭本來剛把藥丸吞下去,突然聽到她尖叫,本能反應就幾步衝到了廚房門口,舒琴嚇得語無倫次,一頭扎進他懷裡:“蟑螂!”
盛方庭眼明手快,操起櫥櫃上擱着的竹製鍋墊,使勁一拍,那蟑螂猛然跳起老高,這下子沒有打着,舒琴嚇得抓緊了他的衣襟,盛方庭連拍兩下,終於將蟑螂拍死了。他說:“行了行了,已經打死了。”
舒琴一擡頭,正好撞在他下巴上,撞得他下巴生疼生疼的。舒琴說:“對不起。”連忙伸手替他揉下巴,“沒事吧?我真是嚇糊塗了,你也知道的,我最怕蟑螂……”她的聲音漸漸低微,因爲盛方庭的臉離得太近了,近得她能聞見那帶着淡淡酒香的呼吸,她手指下是他的皮膚,這時候已經冒出了胡茬,微微有些扎手,她想自己太莽撞了,應該把手縮回來……可是她手指一動,就觸到了盛方庭的嘴脣,柔軟的感覺讓她差點又跳起來,她覺得盛方庭的臉越來越近,他的眼睛真亮,彷彿有一種蠱惑似的。他的手還擱在她的腰上,這時候她覺得他掌心都發燙了。
到底是誰先吻的誰,舒琴都不記得了,她只記得那個吻帶着酒的芳香,還有他身上特有的氣息,纏綿而激烈,讓人慾罷不能。
早晨醒來的時候,舒琴發現盛方庭站在窗前抽菸,以前她沒有見過他抽菸,只覺得他站在晨曦中,身形模糊而朦朧,清晨的陽光勾勒出他的身影,看上去十分遙遠和陌生。她拿不準該用什麼語氣來跟他打招呼,自從離開美國後,兩個人都對這段感情有一種距離感,很多時候,他們更像是拍檔,而不是情侶。她習慣了滿足盛方庭的一些要求,甚至包括去儘量接近和照顧聶宇晟。有時候她常常覺得恍惚,自己到底是爲什麼呢?僅僅是因爲盛方庭是她的前男友嗎?愛情難道也有一種慣性,讓她剎不住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