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一般都坐落在遠離市區的地方。洛山瘋人院更是有過而無不及。作爲京城最爲隱秘的一家瘋人院,洛山瘋人院坐落在洛山的半山腰上。從市區開去那裡,大概要開上五個小時左右。
其實,京城有不少的瘋人院,有的規模,設施。師資都比洛山瘋人院好的多,但是卻都不如洛山瘋人院有名。原因很簡單——洛山瘋人院裡關押的都是窮兇惡極的精神病,有殺人犯。有吃人魔……這些人不僅腦子患有極大的問題,而且極度危險,大部分一進去,就都出不來了。
因爲洛山瘋人院裡都是些殘暴之徒。所以基本也沒什麼親友過來探望,加上這些人的罪行實在是讓人觸目驚心,建在市區難免讓市民不安。所以這才建在了洛山這片荒山上。
在車上斷斷續續的睡了好幾覺,終於。車子在山腳處睡一片荒涼的空地上停了車,這應該是專門的停車場,不過除了陌南秧坐着的這一輛以外。周圍根本沒有其他的車。可見此地人煙是有多麼的稀少。
陌南秧揉揉有些發脹的額頭,一路的顛簸,讓她有些呼吸不暢,旁邊陪她一起來的秦慕澤的手下,已經動作利索的下了車,十分具有紳士風度的爲她打開了車門,車門一開,山上清冷的風便吹了過來,讓陌南秧的頭疼緩和了不少。
“夫人,山上風大,老闆讓特意囑咐手下給您帶了外套。”這時候,開車的司機也下了車,從後備箱裡掏出一件白色的皮草,恭恭敬敬的遞給陌南秧。
真是的……自己不過是過來看看方雨晴,慕斯那傢伙,怎麼連皮草都給拿出來了?就算山上風大,這十月份的天,就換皮草……也太誇張了吧?
陌南秧有些無奈的蹙了下眉,伸手對司機擺了擺,婉言謝絕道:“兩步路就走進去了,不用那麼麻煩,把外套放進去吧。”
司機面上浮現出幾絲爲難的神情來,估計是害怕一會兒回去了不好較差,見狀,陌南秧寬慰他道:“放心,你家老闆要是敢找你麻煩,你就來找我,我也讓他大夏天,裹一裹皮草。”
這句玩笑成功的緩解了現場的尷尬,秦慕澤派來的連個手下都低頭淺笑了一下,不過這到底是在打趣他們家主子,他們也沒敢笑的太明顯。
陌南秧擡頭前看了一眼,洛山瘋人院就在前面,她整理了一下因爲久坐而稍稍有些褶皺的衣服,然後輕聲對身後的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道了一句:“走吧。”
進院後,秦慕澤的手下先去前臺辦理了一下手續,然後便有一個身體十分強壯的女護士走了過來,帶着陌南秧進去了。
穿過有些壓抑的走廊,女護士把陌南秧帶到了一間封閉的屋子裡,然後指着地上的紅線道:“一會兒病人就會被帶出來,爲了你的安全着想,和病人交談的時候,請不要越過那條紅線,否則,後果自負。”
陌南秧一邊點頭應着,一邊細細的打量着這空無一物的屋子:這屋子很小,而且沒有窗,門都是鐵焊的,看上去相當的結實,護士指着的那條紅線,離陌南秧大概有五步遠,紅線大約一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條鐵柵欄,生生把這個房間一分爲二。
“你身後的牆上,有警報器,就是那個紅色的按鈕,一旦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請按響警報器。”護士用她那好感情的聲音漠然的介紹着,她話音剛落,欄杆那面,突然傳來一陣女人詭異的笑聲。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那笑聲乍一聽上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好像恐怖片裡的女鬼的笑聲一樣,每一聲,都讓人頭骨發麻。
陌南秧心底不由的捏了一把冷汗,她以爲南沐珂已經是她見過的最瘋的瘋子了,可是跟洛山瘋人院裡的瘋子比起來,南沐珂根本不值一提。
隨着那恐怖的笑聲由遠及近,陌南秧終於看到這笑聲的主人了——方雨晴。
方雨晴被兩個穿着警服的高大男人架了出來,她穿着白色的束縛衣,雙手被固定在中間動彈不得,雙腿繃在一起,不能走路,甚至連她的嘴上,也帶着鋼鐵焊成的鐵欄杆一樣的護具,似乎是爲了防止她咬傷別人。
她整個人瘦得快成皮包骨了,顎骨有些突出,頭髮凌亂不堪,一雙癲狂的眸子,讓人忍不住想逃退避三舍,被折磨成這樣的她,卻一直在陰森森的笑着,那笑聲,讓陌南秧又心慌,有難過。
陌南秧還記得方雨晴以前的樣子,一雙含羞帶媚的眸子,垂着眼鏡看向你的時候,總能把人看的心癢癢,那個時候的方雨晴,可是曾被稱爲“北一中最性感的女神”。
初中的時候,她們大多數女孩子胸前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時候,方雨晴胸前已是傲人的“珠穆朗瑪峰”,一顰一笑,風情萬種……可再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恐怕當年爲了追求她不惜被人打斷腿的男生看到她現在的模樣,估計能被嚇斷另一條腿。
“媽媽殺了我,爸爸吃了我,姐姐從地上撿起我的骨頭,埋在杜松樹下,妹妹拿起了斧頭,拍拍爸爸二十下,再換媽媽二十一下……”大笑過後,方雨晴突然拖着長腔,唱起了一首童謠,陌南秧心下一驚,不由的後退了一步。
大概是她的反應太過劇烈了,旁邊的護士瞥了她一眼,低聲道了一句:“不用害怕,239號病人平時除了怪笑,就是念那幾首老掉牙的童謠,一般情況下不會主動攻擊別人的,也算是醫院裡比較溫和的病人了。”
比較溫和的病人你們還這麼對她……陌南秧蹙了蹙眉,心底有幾分不悅升起。
她雖然和方雨晴不算太熟,但是這怎麼說也是自己妹妹最好的朋友,妹妹還在世的時候,方雨晴也經常來她們家玩兒……如今看到故人被這麼對待,陌南秧心裡自然是很不舒服。
兩位警察將方雨晴壓到欄杆對面的房間後便出去了,陌南秧這邊兒的護士也悄悄的走了出去,順便爲陌南秧關上了門。
“……姐姐從地上撿起我的骨頭,埋在杜松樹下……嘻嘻哈哈哈哈……”方雨晴一邊兒陰森森的笑着,一邊兒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童謠,她好像沒有看到陌南秧一樣,又或者,她看到了,但是她並不關心。
“方雨晴……你還記得我嗎?”陌南秧側着身子,試探性的問着。
本以爲方雨晴多多少少會給自己一個反應,哪怕是擡頭看她一眼也行,可是欄杆裡的方雨晴,只是反反覆覆的在重複着那句童謠,看都不屑地看陌南秧一眼。
這能問出個什麼啊!陌南秧一時有些着急,情急之下,她不由的向前走了幾步,越過了紅線,把着欄杆對方雨晴喊道:“我是陌南秧,陌南柯的姐姐,你還記得我嗎?我這次來,是想問你一下關於錄像帶的……”
陌南秧還沒說完,原先還雙目無神的方雨晴,突然眼神一遍,猛的朝陌南秧衝了過來,四肢不能動彈的她,竟直接拿腦袋去裝欄杆外的陌南秧!
好在陌南秧反應快,慌忙退了兩步,再加上有欄杆的保護,方雨晴的頭這纔沒有撞到她。
可是,因爲過分的驚嚇,陌南秧摔了一腳。
“姐姐撿起了我的骨頭!姐姐撿起了我的骨頭!姐姐撿起了我的骨頭!”方雨晴好像突然發病了一樣,一下一下的撞擊着欄杆,面目猙獰,嘴裡一直在重複着這九個字。
“姐姐撿起了我的骨頭!”她的喊聲歇斯底里,就好像她就是童謠裡那個被繼母殺死並餵給了父親吃的小男孩兒一樣,一聲一聲,滿含怨恨……
滿目震驚的盯着發狂的方雨晴,陌南秧好像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
時間過於久遠,她有些記不清了,方雨晴嘴裡念着的童謠,好像是西方恐怖童話集《鵝媽媽的故事》裡的一篇,青春期的時候,陌南柯十分喜歡這些帶着黑暗色彩的東西,她記得陌南秧還專門託人買過一本原版的《鵝媽媽的故事》,小時候無聊,陌南秧也曾翻看過。
記憶裡,這童謠源自於格林童話裡的《杜松樹》,講的是小男孩兒被繼母用斧頭砍死後,埋在杜松樹下的故事……不過,故事裡撿起小男孩兒屍骨的,並把小男孩兒屍骨埋在杜松樹下的,明明是小男孩兒的妹妹,爲什麼方雨晴唱成了姐姐?
不由陌南秧多加思索,方雨晴的喊聲很快引來了警察和醫生,陌南秧被強行帶了出來,出門的時候,方雨晴歇斯底里的喊聲,依舊縈繞在耳邊。
“姐姐撿起了我的骨頭!”
“姐姐撿起了我的骨頭!”
等等……童謠裡感情最爲濃厚的,不該是“媽媽殺了我,爸爸吃了我”嗎?爲什麼方雨晴一直在強調那句錯誤的童謠?
姐姐……姐姐……難道,她不是記錯了,而是故意把童謠唸錯了,想要以此來提醒自己什麼?陌南秧懵然回頭,回頭的霎那,剛好看到了被拖到門口,只露出一半腦袋的方雨晴。
“姐姐從地上撿起我的骨頭,埋在杜松樹下——“方雨晴死死的盯着陌南秧的眼鏡,這一次,她終於把下一句補上了。
杜松樹……沒錯的!杜松樹!陌南秧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