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就是由無數的小煩惱堆砌而成,尤其是程佩佩這樣的,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明顯比前幾年增多了。
成爲主任已經一年多了,“升官”的欣喜早已經過去,隨之而來的則是越來越多的麻煩事。作爲最基層的領導,小小的主任連個七品“縣官”都算不上,卻是實實在在的現管:科室裡的日常事務都要安排,還要上報給院裡。人員方面也得照顧到位,甚至連醫考這樣的小事都得費心。
雖然科室主任的薪水多不了多少,可費心勞神之處卻多了很多。本就是個大大咧咧的性格,很不擅長做這些瑣碎的工作,有時候程佩佩甚至想讓林院長“另尋賢能”——主任我不想幹了,誰愛幹誰幹吧。
主任確實不好乾,主要還不是因爲費心勞神,而是因爲得罪人。
最近有個去首都航空醫院學習的指標,去更高級別的醫院去學習一年,不僅是帶薪學習,而且很輕鬆,一年之後就可以回來。按說這是好事,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好事,居然沒有一個想去的。
去外單位學習交流,雖然輕鬆的等於是在度假,但那一年基本等於是荒廢:好不容易纔在那邊混熟了人際關係,卻不得長久。回來之後原單位的關係也生疏了,有什麼晉升的機會也撈不到,本年的年終獎也泡湯,明年的也摸不到,外單位又不給補上,傻子纔會去呢。
消息一出,外科這麼多是人,又都是相熟多年的老同事,紛紛給她打招呼:佩佩咱倆的關係可不錯,我又沒有得罪過你,去外單位實習的事千萬別找我。
雖說沒有一個願意去的,可終究需要有一個人選。這就讓程佩佩犯難了:不管選誰都是得罪人吶。
醫院雖小,也是個江湖,大家低頭不見擡頭見,得罪了誰也不好哇。
萬般無奈之下,程佩佩只好打起了好朋友的主意,想找一個不怕得罪的“倒黴鬼”去實習一年算了。
趙玉環是至交好友,就算讓她去也得罪不了,最多賠情吃飯也就是了。可她去年纔出國,作爲國際交流的指標剛剛回來,再把她給遣走實在說不過去。
小流氓倒是很合適,以程佩佩和李陸飛的私人關係,就算真的把他派走也無所謂,但是程佩佩清楚的很:小流氓肯定是不能走的。
把小流氓安排在二室,這是院長大人親自做出的決定:看似是在填補老劉退下去的空白,其實就是在照顧林圓圓。現在的小流氓就是林圓圓的保姆兼導師,他一走二室就徹底趴架了。而且,林院長肯定不讓他走。
四室的前大姐是老醫生了,覺悟高好說話,可人家的年紀那麼大了,去不去學習已沒有意義。
到底讓誰去呢?
這個問題把程佩佩折磨的毫無睡意,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想,愁的腦仁子都疼了……
正在輾轉難眠之時,隱隱約約聽到隔壁的613室有動靜。
小流氓不是回去和聶玉坤唱“夫妻雙雙把家還”的大戲了麼?哪裡來的動靜?
走賊?
一想到這個念頭,連程佩佩自己都感覺搞笑。
這裡有不是什麼住宅樓,
宿舍裡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而且小流氓的那邊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把所有的物件加在一起,都不值得小偷先生們深夜出動一次。
難道說小流氓回來了?
不可能啊,明明看到他跟着馮媽回去的。要是回去之後聶玉坤還搞不定,那他們的夫妻關係可就真的很危險了。
象男人那樣披了個外套就出來了,連門都沒有敲就在613宿舍外邊大喊:“小流氓,是不是你在裡邊?我聽着有動靜,我輸三下,要是不答言我就喊人抓賊了啊……”
“別搞笑了好不好?”小流氓的身影從裡邊傳出來:“程大美女,你用點腦子好不好?賊會光顧我的宿舍?”
說話間,房門打開,小流氓從裡邊探出頭來:“我都窮的穿不起褲子了,要是還能招賊的話就太搞笑了……”
“堵在門口乾啥?不想讓我進去?”
打量了一下穿着睡衣睡褲的程佩佩,看她衣衫不整頭髮蓬鬆的樣子,不解的問道:“大半夜的啊,難道你還想進一個單身男人的房間?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滾你的瓜田李下,就你事多。”程佩佩伸手就把房門推開,一邊邁步進門一邊說道:“我還以爲你和聶富婆夫妻團圓去了呢,怎麼又回來了?是不是又吵架了?”
夫妻過日子,就沒有不吵架的。尋常的拌嘴鬧矛盾也不算什麼,可小流氓去而復返又一次“離家出走”,這個性質可就大不一樣了。
要不是鬧的很兇,小流氓會再一次回來?
“沒有,我們夫妻相敬如賓恩恩愛愛,怎麼可能會吵架呢?”
“不吵架你怎麼又回來了呢?”
“那是因爲……因爲我的隔壁住着一個單身美女,把她一個人放在醫院裡的我不放心,所以我就回來在暗中保護你了……”
李陸飛嬉皮笑臉的說着瘋話,對於爲什麼會再次回來卻隻字不提。
程佩佩知道他們夫妻的矛盾肯定已經很嚴重了,不過這終究是人家的私事,既然小流氓明擺着是不想說起,儘管心中很關切,卻也不宜過多的問起。
“反正你也沒有睡覺,我也睡不着覺,剛好你可以幫我解決一個難題……”就如同是在自己家裡一樣,把小沙發上的東西隨便往旁邊推了推,往沙發上一躺,擺出一個很舒服的姿勢:“就咱們外科那個學習指標的事情,真讓我犯難了。選誰去就得罪誰,可終究還得找一個人去,你說選誰才比較合適呢,幫我出出主意,我實在拿不準……呀……”
好像沙發上有一枚釘子,剛剛很沒有淑女風範的躺下才幾秒鐘,程佩佩就象被踩了尾巴的貓咪一樣跳了起來:“你……你要離婚?”
茶几上擺着幾張A4紙,一擡眼就可以看到寫在紙上的標題:《離婚協議書》!
知道李陸飛和聶玉坤的矛盾已經很大了,但絕對沒有想到居然嚴重到了這個程度。
離婚協議啊,小流氓居然要離婚了。
怪不得大半夜他還沒有睡覺呢,原來是在起草離婚協議書。
李陸飛素來穩重,而且還很傳統,不
是那種把離婚掛在嘴邊上的人。既然連離婚協議都寫在紙面上了,那肯定就是真的。
原來就沒有想到程佩佩會在大半夜的進來,所以纔沒有來得及收拾。眼看着程佩佩已經看到了正在起草當中的離婚協議書,趕緊整理拿走,嬉皮笑臉的說道:“大半夜的,你瞎咋呼什麼呀?我們夫妻的關係好着呢,怎麼可能離婚?這是我一個朋友的離婚協議,讓我幫着看看而已……”
你是醫生,不是律師,你看別人的離婚協議有什麼用?
這當然是李陸飛的遮掩之詞,他還在努力維持着夫妻和睦的表象,不想被別人知道他和聶玉坤之間已經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
可你都要離婚了呀,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遮掩的?
和小流氓離婚相比,原本讓程佩佩犯難的那個問題一下子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按說你們兩口子的事,怎麼也輪不到我來插嘴,”一般說“輪不到我來插嘴”這句話之後,就是肯定要插嘴了。這是客觀規律,這一次也不例外:“你們就算鬧點矛盾,或者說是有點衝突,也不至於離婚啊。你就甭說了,我很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哪怕是聶富婆,我看也不是拿婚姻當兒媳的那種人。你說你怎麼就想起要寫這種東西了呢?”
“別逗了,”李陸飛笑的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我好不容易纔巴結上這麼一個有錢又漂亮的老婆,怎麼可能離婚?你個烏鴉嘴就不要胡說八道了……”
小流氓還是不肯承認啊。
程佩佩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嘆息一聲,用很值得玩味的微笑看着李陸飛……
被程佩佩的眼光看的心中發毛,也知道這麼低級這麼幼稚的謊言根本就騙不過她,臉上那開心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而是頹然的坐到她身邊,無奈的一生長嘆:“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吶,我都沒有想到會弄成今天這個局面……”
既然小流氓擺出一副“說來話長”的樣子,那肯定就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反正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程佩佩很願意聽小流氓唸叨一下他的婚姻生活。
外人眼中恩愛有加的夫妻,居然鬧到離婚的地步,這事……
想不到的是小流氓根本就沒有繼續往下說,僅僅是嘆息一聲就閉上了嘴巴。
“咦,你怎麼不說了?趕緊給我念叨唸叨,我幫你分析分析,看看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畢竟……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對,一日夫妻百日恩……”
“挽回?”李陸飛只能苦笑:“你以爲我沒有試圖挽回麼?我已經試過好幾次了,情況卻一次比一次嚴重,我實在沒有辦法挽回了……”
“到底發生什麼了?居然要離婚?聶富婆紅杏出牆了?這可就是她的不對了……”
“你別瞎猜疑了,和紅杏出牆沒有關係。”李陸飛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好了,這個話題就到這裡吧。咱們還是說說你的難題吧,你不是爲學習的人選犯難嘛,咱們一起好好琢磨琢磨,看看讓誰去比較合適……”
“你……你現在還有這心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