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最後一節課是英語課,這恐怕是學生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了,因爲英語老師上課總是喜歡拖堂,也可能是她每說一句話都要用兩種語言來表達的原因,一節課的時間總是不夠用,平時佔用課間的一點時間也就算了,可放學後回家的時間,那可是同學們的禁區,是不容侵犯的,可這一次她偏偏又拖堂了。放學的鈴聲一響,同學們的心也早已經飛出去了,只是迫於學校的禁錮,身體還留在課堂罷了,可英語老師彷彿渾然不知,依然有聲有色的繼續講課,同學們在下面卻一個個如熱鍋上的螞蟻,急不可待。學生分爲兩種,一種是住宿,一種是走讀,住宿生着急着下課後跑去食堂打飯,基於學校龐大的人羣,一旦晚了,不光排隊要好長時間,到最後打到的也都是剩飯了。走讀生則急於回家吃飯,因爲每次放學的時候,校門口總是會出現擁堵現象,成羣的自行車隊堵在門口,所以哪怕是能快一分鐘,出校門的時間卻會截然不同。坐在桌子外面的同學心急如焚,眼看着其它班級的同學已散出教室,而自己卻無法動身,焦急的一隻腳大跨步邁出課桌外,如同賽道上等待槍響的100米決賽運動員。一切的聲音都已聽不到,只准備着聽一聲槍響。
“下課——”英語老師終於發出了指令,只見教室裡過道邊上的同學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速向離自己最近的前門或後門跑去,只留下遠去的腳步聲和飛楊的塵土停留在教室中。魏子軒和楊光坐在中間,兩人也緊跟其後快速的跑到教室後的操場去騎自行車,然後又快速的騎到學校大門前,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毫無間隙。即便是如此之快,可時間還是晚了,學校門口已經出現了擁堵,上千輛自行車要在這同一時候走出校門,又沒有交警和紅綠燈指揮交通,只能跟在車隊後面慢慢前行。
“都怪英語老師,老是拖堂!”兩人一邊走一邊抱怨!
等兩人擠出來後,見張濤等在學校門口早已不耐煩了。抱怨的說道:
“這次怎麼這麼慢啊,等你們半天了。”
“還不是我們英語老師,總是拖堂,就怕最後一節課是她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魏子軒也很委屈的說。
“我今天真是倒黴,昨天下午逃課,跳牆出去的時候讓門衛給逮住,給我整到教務處了,哎——,今天上午捱了一上午打,下午還讓叫家長,不知道怎麼處罰我呢?”張濤一副的愁容,向魏子軒他們訴苦!
“啊,怎麼讓人給逮住了啊,沒事,頂多就是挨兩頓打。”魏子軒安慰張濤說。
“說的倒輕巧,倒是不打你啊,最愁的就是叫家長,我可怎麼跟家長說啊。”張濤說。
“你就說學習成績不好,老師讓去說說,總不能直接說逃課讓人逮住了,那不是找打啊。家長還沒來學校呢,先得打一頓,先讓家長來了學校再說吧!”
“嗯。也只能這樣了!”
說完,幾個人便騎上自行車飛似的回家去了。
下午的自習課也有個例外,因爲每週一下午的一節自習課,會被安排爲班會時間。用來公佈一下班裡的重要事情。班主任走進教室,手裡拿着一個小本,站在講臺上說道:
“今天班會,講一件事情,班裡的王強同學,前天在校門口與隔壁班的同學打架,昨天學校裡已經下發通知,處理結果是開除學籍。”
老師說到這裡,同學們一同往教室最後一排望去,依稀還記得那個叫王強的同學應該是在最後一排。而今天座位已空空如也,剛剛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張同學們還沒記清的面孔,如今已然消失了。
“國有國法,校有校規,在學校就要遵守學校的紀律和規定,凡是打架鬧事的,不管什麼原因,一律開除學籍,同學們要引以爲戒。另外給大家介紹一個轉到咱們班來的新同學”
班主任說着,便從門外叫進來一位新面孔的男生。
“這位同學叫張新,從今天轉到咱們班上課。他的個子比較低,我簡單調一下座位。”班主任一邊介紹新同學,一邊環視全班,然後接着說道:
“周鵬,你到劉湯那去,劉湯,你到王強那個空坐位上。張新,你暫時到周鵬的這個座位上。剩下的時間繼續上自習,你們現在換一下位置!”
班主任佈置完,就走出了教室,教室裡開始議論紛紛,就這樣,班主任把本在第四排的周鵬調到了第6排,把本在第6排的劉湯調到了第9排,周鵬與劉湯很不情願的一邊收拾東西一小聲的罵罵咧咧滿口牢騷。而新來的張新則坐在了原來周鵬的位置,就在魏子軒的右後方,魏子軒轉過頭,對新來的張新同學問道:
“哎,你來的夠及時的啊,我們這剛走一個,你就來了!”
“你們這要是沒人走,我還來不了呢!”
“你原來是哪個學校的,怎麼轉到這來了”
“我哪個學校的也不是,就一直等着上南環來着。”
“那怎麼現在纔來,開學怎麼不來?”
“我是周邊留村的,我們來這學校,家長都是要請客,送禮,掏錢的。”
“這破學校,還掏錢進啊”
“你以爲我願意啊,家長們在小學沒畢業的時候就開始跑這事了,非要讓來這兒上學,說這是重點中學,能考上重點高中,教學環境好,一直等到現在了,纔有了進校的名額,我們那還有好些人,就是掏了錢,都不一定能進來。排隊要進來的多着呢!”
“啊,這破學校,還這麼牛氣啊!”
“沒辦法,家長們都喜歡,我們也只能委屈一下了!”
一番對話後,魏子軒表現出了極度的差異和鄙夷,不知道這些家長們是怎麼想的,爲什麼自己認爲的破學校卻如此備受家長的好評。
這件事,究起原因來,也算是一個時代的特點,在那個時候,教學資源比較有限,南環路中學屬於省級重點中學,相對於周邊鄉鎮來說,有着相對較好的教學條件及資源,歷年的中考成績,也有着不錯的驕人業績,在市裡的三所初級中學當中遙遙領先,在當地獲得了很好的口碑,自然備受家長追捧。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每個家長的心願,要想孩子們以後出人頭地,就要上重點大學,要想上重點大學,就得上重點高中,可要想考入重點高中,就必須先進入重點初中。按照九年義務教育,小學畢業後會被直接劃分到當地的初中,得益於這個政策,魏子軒才能毫不費力的來到這所重點學校。而這所重點中學的聲名已經遠播到周邊縣市,鄉鎮,各地的家長都慕名而來,希望能讓自己的孩子到重點初中就學。可是,學校畢竟是有限的,名額也畢竟是有限的,於是,在正規招生的背後,一股名額外招生卻是暗流涌動,家長們不遺餘力的,出人、出錢、出力、所以纔會出現原本四五十人的標準教室被擠下了93人。可即便是這樣,後面排隊想進來的人仍是絡繹不絕。基於這樣的大背景下,班主任最發愁的兩件事情產生了:
一是,如何提高學生們的考試成績,如果自己帶的班,能有學生考上重點高中,那不僅是自己的能力的體現,學校也更會有一筆較爲豐厚的獎勵。這是改善教師生活水平,最好的途徑,必須要努力爭取。
二是,如何能有更多的招生名額,不僅是爲了更多的共享優質教學資源,學生家長更會送上一筆計劃外收入。於是按照學校規定,開除那些打架鬧事,學習成績又差的,便成爲了解決這一問題的最好辦法。差學生走了,入學名額就有了!此後,在以後的日子裡,所有班級的班主任,也會爲了這兩個目標爲之奮鬥着。
下午放學後,魏子軒如往常一樣,在校門口等着張濤,卻遲遲不見人影,問了一下他們班的同學才知道,下午張濤就被家長帶回家去了。
張濤被學校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