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岩石在投石車擲出的石彈的轟擊下顫慄着,不時有被崩碎的碎石和砂礫從岩石的縫隙裡跌落下來,劈頭蓋臉,砸的生疼,迪亞戈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也在隨着那石彈的撞擊、彈跳、翻滾而劇烈震顫,但是接連好幾聲咚咚的巨大撞擊聲響過之後,這些歷經風吹雨打和河水沖刷的岩石扛過了這波打擊,並沒有發生坍塌。這簡直就是個奇蹟,因爲在所有人看來,這些被歲月侵蝕的搖搖欲墜的岩石幾乎連自己的重量都支撐不住。
迪亞戈長長的吁了口氣,放低了自己的視線。
他驚訝的看到,那些獸人居然已經跑到了戰場的中央,他們狂怒地敲擊手中的武器,讓那撞擊的聲音喊出他們的暴怒,另一些則保持冷酷的、死亡般的寂靜,積蓄醞釀着所有的能量,準備在恰當的時刻爆發。
而在他們的上空,則是如同禿鷲一般撲過來的鷹身人,由於翅膀的幫助,她們衝的比獸人還要快。
“把貨車推上來,擋在前面!”德茲科鎮定的命令道。對於牛頭人隊長來說,這種場面並不比他經歷過的更加艱難。
幾個牛頭人七手八腳的把科多獸的繮繩和軛木解開,把它從車轅上解放了出來。而女獸人哈爾迦則帶領着商隊的夥計和護衛推着貨車,把它們堵在了最前面。他們也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那些火刃獸人不會因爲他們也是獸人而手下留情的。
貨車剛停好,最快的鷹身人就已經衝過來了。她們攏起雙翼,從貨車上空俯衝而下。然而他們看到的並非驚慌失措的對手,而是一張兜頭拋上來的投網。在沉重的鉛墜帶動下,這張大網完美的散開了它所能散開的最大面積,一下子把衝在最前面的鷹身人全都兜在了裡面。即使最好的漁夫都不可能拋的比這更加漂亮了。
被縛成一團的鷹身人發出一陣驚慌失措的尖嘯。但這根本無濟於事,無法張開翅膀的他們如同石塊一般翻滾着向地面跌落,狠狠的摔倒在了堅硬的河牀上。伴隨着令人心驚肉跳的撞擊聲。撲棱出一地凌亂的羽毛。
這些鳥人拼命的掙扎着,試圖撕破漁網。從裡面掙脫出來。但這並非易事,這些用鐵網蛛絲和符文線編織的漁網原本就不是用來捕魚的——或者說是專門用來抓大魚的——即使鋒利的刀刃也很難割開,更不要說,上面還穿着數以百計的魚鉤,這些倒黴傢伙掙扎了半天的結果只能是越來越緊,最後被裹成一個巨大的蠶繭。
緊接着,另一波倒黴蛋尖叫着跌了進來——哈爾迦準備了不止一張漁網。看樣子,她們的下場比自己的先行者也好不到那裡去。
跟在後面的鷹身人終於看清了同胞們的慘狀。她們本就不那麼堅強的戰鬥意志幾乎在一瞬間就崩潰了,這些鷹身人猛烈的拍打着翅膀,在衝進這段狹窄河谷之前把自己拉了起來。她們終於意識到,這次捕獵並非她們想象的那麼輕而易舉,她們要面對的也並非一羣懦弱的狗頭人。
迪亞戈已經更換了自己的射擊位,他現在爬在一輛貨車頂端的箱子上。就在他的前面不超過一百碼的地方,獸人們放緩了自己的腳步,彷彿在等着什麼。不過迪亞戈並沒有考慮他們這麼做的原因,他精準而機械的開火射擊着,獸人的遲緩讓他的射擊顯得更加致命。
就在這時。在轟鳴的槍聲、鷹身人的慘叫聲、獸人的戰吼聲中,迪亞戈聽到了拋石車發出的嘎吱聲,然後是一聲緊繃的絞索被釋放發出的嗡鳴聲。
他有些驚訝的從火槍上擡起頭。望向遠處的天空,在那裡,又一羣石頭如流星般劃出一條條優美的拋物線,帶着可怖的力量衝向大地!
“獸人的投石機!小心石彈!”迪亞戈豁然跪起,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不用害怕,那些石塊和撓癢沒什麼區別!”在他的身後,德茲科豪邁的喊道,一些牛頭人跟着笑了起來。經歷過第一波石彈之後,他們感覺這種武器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迪亞戈知道。這次是不一樣的,因爲他看到在那羣石彈當中。有一顆看上去和其它的有些不同,它的塊頭更大。外表還燃燒着綠色的火焰,彷彿真的是一顆從天而降的隕石一般。
在他有些惴惴不安的等待中,這些石彈最終落了下來,大部分又一次砸在了頭頂從峭壁上探出的岩石上。但是那顆一直令迪亞戈滿懷忐忑的,熊熊燃燒着的綠色石彈射程要短的多,但也準的多。
彷彿長了眼睛一樣,那團火焰驚險地擦過他的身邊,衝進了狹窄的河谷之中。這顆火焰彈不費吹灰之力地撞飛了擋道的貨車,貨車和其上的貨物頓時化成無數飛舞的碎屑殘骸。彷彿正在等待這個信號般,城外的獸人們開始奮力衝鋒,令人毛骨悚然的戰鬥怒吼淹過整個城市,燃燒着毀滅的野性,這些獸人就如同綠色的泥石流一般洶涌而至,試圖毀滅擋在他們面前的一切。
不止一個牛頭人被這顆巨大的石彈擊中了。這顆足有半人高的火焰彈劇烈翻滾着,在牛頭人的隊列中犁出一條溢滿鮮血的壕溝,那兩團鷹身人也不幸的位於它前進的軌跡之上,被砸的筋斷骨折,從石彈上流淌出來的綠色液體劇烈燃燒着,把火焰潑灑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焦臭。
但構成威脅的不僅僅是這塊從天而降的巨石,而是從落地的巨石中站起來的東西。這個似乎是由發着綠光的石頭組成的生物站了起來,以嚇人的速度從容地移動着,攻擊着,它有一個食人魔那麼高大,但更有力量!牛頭人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怪物嚇了一大跳,有的甚至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並沒有參加過幾年前的海加爾山之戰,並沒有和惡魔作戰的經驗。
“是地獄火,他們有術士!”迪亞戈忍不住大聲喊道。他朝着蜂擁而來的獸人不停的射擊着,完全抽不出手來支援亂成一片的牛頭人。
“你放心對付那些獸人,術士交給我!”就在這時,他聽到瑪斯雷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緊接着一道淡淡的影子靠着巖壁向遠處遁去,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