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幽暗密林

從河岸往東,是一片平緩的斜坡。他們越過一片低矮的草地,往林地走去。這裡的野草和灌木大都色澤灰黑,散發出一種腐爛的臭味。河岸那邊延伸過來的小徑被草叢遮掩着,變得不是那麼明顯,但好在每隔不遠就有一個的風燈在提醒着他們前進的方向。

這時的太陽已經完全沒入了地平線,霧氣顯得更加濃密了。能見度越來越差,迪亞戈不得不從包裡取出法術能量護目鏡,戴了起來。但沒走多遠,他就發現,這根本無濟於事,因爲他們騎乘的戰馬說什麼也不肯往前邁動步子了,而且還老是打着響鼻,雙耳不停地來回擺動着,似乎在傾聽什麼。

迪亞戈能感覺到它們的緊張和不安。

“有些不太對勁,它們感應到了危險。”迪亞戈安撫着暴躁的坐騎,說道。他直起腰,往遠處的叢林看去,但裡面黑黢黢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瑪斯雷從馬上跳了下來,雙手撫過野草的尖端,接受着植物傳遞給他的訊息。

“這些野草和灌木都在警告我,叢林裡有某種邪惡的生物在活動。黑夜是它們的主場,我們最好不要在夜晚深入這片叢林。”過了一會兒,他從草叢上方收回了雙手,說道。

“我想你說的對,我們最好天亮了再進去。”迪亞戈點點頭,贊成道。從前世關於這個地方的記憶裡。他知道,這裡除了那些有形體的怪物,還遊蕩着許多看不見的幽靈。那些冤死的鬼魂們徘徊在黑暗的森林之中。痛苦地忍受着詛咒的折磨,他們被死靈法師們束縛在這片污穢的大地之上,永遠無法離開。無法安息的痛苦使得他們愈加瘋狂,心中充滿了對生人的嫉妒與憎恨。幾乎每一個夜間進入這片叢林的冒險者,都將受到他們無情的攻擊。

“我們就在樹林外面待一夜吧。”瑪斯雷建議道。作爲一個暗夜精靈,不願意進入一座森林,聽起來顯得有些匪夷所思。要知道,暗夜精靈幾乎就是一個生活在森林之中的種族。生活在達納蘇斯的暗夜精靈們當中,有不少人是真的一輩子都沒從這棵巨大的世界樹上下去過。

但瑪斯雷今天就是不想進去入這座森林,這座灰色的森林給他的感覺是扭曲的,腐化的。無時無刻不在發出痛苦的哀嚎,完全沒有一座森林應有的安寧靜謐。讓一個德魯伊進入這種地方,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那就在這裡宿營吧,我們不能冒這個險。”迪亞戈說道,雖然他心裡有些着急,但也分得清勇敢和魯莽之間的界限。他在林邊找來一些樹木的枯枝,在一個山坡的坡腳避風處生起了篝火。

周圍到處都霧濛濛的,他們還能聽到遠處暗色河的河水在嘩嘩的流淌,但卻根本看不到這條河。即使他們知道,它就在那兒。

“我來守上半夜。”在胡亂墊飽了肚皮之後,暗夜精靈說道。

迪亞戈在營地周圍佈置了幾個陷阱。然後躺在了篝火旁的獸皮墊子上,他把一條毯子蓋在自己身上——他們進入金礦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這會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追逐,所以也就並沒有準備什麼宿營物品,這些毯子和獸皮墊子還是瑞尼爾贈送給他們的。

自從早上開始,這還是他們今天第一次休息。一整天的奔波和緊張的戰鬥,迪亞戈已經非常疲憊了。他幾乎是一躺下去,就立刻進入了夢鄉。

當雙月升上夜空正中的時候。他醒了過來。由於霧氣的掩映,月亮看上去沒有以往那麼明亮,一圈朦朧的月暈出現在它的周圍。迪亞戈猜測明天可能會起風,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爲這意味着森林裡瀰漫的霧氣會被吹散,可以看得更遠,也更有利於趕路。

他坐起來,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身旁的篝火已經不再那麼熾烈,但紅色的木炭依然在散發着熱量。稍遠一點的地方,暗夜精靈如同一株挺拔的橡樹一般動也不動地站着,看着東面的黑暗叢林。

“怎麼樣了?”迪亞戈站起來向他走去,嘴裡低聲問道。

“什麼都沒有發生,那些叢林中的黑暗生物也沒有出來作惡。或許在他們眼中,你身上的聖光之力同樣是他們所厭惡的呢。”迪亞戈半開玩笑的說道。事實上,他無意之中說對了一點:即使迪亞戈已經收斂了散之於體外的光輝,但對於森林中的惡靈們來說,他身體內蘊藏的聖光之能就如同黑夜中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炬,不要說靠近,就連看上一眼都會灼傷自己的眼睛——哦,如果幽魂有眼睛的話。而隱藏體內的聖光波動,對於聖騎士們來說,也是很難掌握的一種技巧,更不要說半吊子的迪亞戈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太陽還沒升起,兩個人就再度上路了。兩匹馬雖然依舊有些不安,但至少不像昨天傍晚那麼緊張躁動了。

森林依舊灰暗冰冷,晨曦在漸起的大霧中顯得有氣無力。陰冷、粘稠的白霧將整座森林籠罩起來,如同觸手一般在兩個人周圍扭曲、舞動。

他們騎着馬在樹林中穿梭,小心的躲開地面交錯的樹根和頭頂的樹枝。地上的雜草都已枯萎,散發出一種難聞的腐臭,一些逐臭的蠓蟲在草叢上方飛舞着,當他們經過時,就“哄”的一聲四散開來。由於魔能的污染,這裡的樹木大都長滿了各種虯結的瘤節,頭頂的枝杈如同蛇蟲一般扭曲在一起,遮天蔽日,令人不寒而慄。

隨着他們越來越深入林中,樹木看起來也變得更黑暗、更扭曲、更密集,他們甚至都無法穿透枝葉,看到頭頂的天空。

濃厚的溼霧早已經浸透了兩個人的衣服。再加上林間的枝葉上不斷掉落的水珠,迪亞戈感覺自己彷彿渾身都浸泡在冰冷的水中,裸露在外的脖頸不時感到陣陣涼意,彷彿有人在不停的朝着那裡吹氣兒。

除了樹葉上凝結水氣滴下的聲音外,整座森林沒有任何其它的動靜,但死寂無聲的森林更加讓人內心惶恐,彷佛有怪物在黑暗之中惡意的覬覦着,在他們身上尋找着下嘴的地方。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在心底不斷滋長,沒過多久,兩個人都忍不住開始疑神疑鬼的四下打量,擔心隨時都有可能會有敵人從樹後跳出來。

迪亞戈無奈的發現,他已經找不到斯塔文的蹤跡了——並不是找不到痕跡,而是這樣的痕跡太多了,森林裡到處都是滴落的亡靈腐液、破碎的衣物碎片和諸如此類的蛛絲馬跡,就彷彿叢林裡的黑暗生物們昨天夜裡進行了一次大遊行一樣。

實際上,這個猜測已經很靠近事實了。與被死靈法師們控制的不死生物們不同,暮色森林裡被瘟疫感染死而自行復生的骷髏、殭屍或者食屍鬼之類的不死生物們,總是在夜間漫無目的的遊逛,捕食他們看到的任何活物,並非有意但卻完美的掩蓋或者混淆了斯塔文留下的線索。

“我找不到任何有關斯塔文的蹤跡,現在看來,我們得直接前往烏鴉嶺了。”迪亞戈從一灘看上去像嘔吐出來的內臟碎片的可疑物體上收回視線,無奈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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