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嗚咽,給夜空下的山谷增添了濃重的肅殺之意。
圓形祭壇上插着十幾支火把,隨着夜風忽明忽暗,搖曳的火光把周圍景物映射得光怪陸離。
神使站在祭壇中間,表情淡漠的注視着遠方逐漸靠近的人羣。
此時李彥哲也在看着聚攏在祭壇周圍的狂信徒,他轉頭對身後的倖存者道:“不用怕,你們剛纔也看到了,這些人都是我們的手下敗將,現在正是人心渙散的時候,根本不堪一擊。”
趙凱在另一邊也在給倖存者們打氣,“等一會兒我們先開槍掃射,然後咱們一起發動衝鋒,那些烏合之衆瞬間就會潰逃。”
何秋雪她們三個原本也想幫忙鼓舞士氣,卻發現這些倖存者們一見她們就兩眼放綠光。沒辦法,她們只能離人羣稍遠些,由劉國峰負責保護。要不然很可能還沒等和敵人交手,自己這邊就已經引發了騷亂。
滾滾人流涌下山坡,在距離狂信徒十幾米的地方站定。兩羣或空手或拿着棍棒的人隔空相望,很有些古代兩軍對陣的意味。
神使站在祭壇中央沒動,看着李彥哲朗聲問道:“我們已經選擇罷手,你們還是不願放棄嗎?”
李彥哲皺了皺眉,這話問得很有技巧,聽上去好像是自己在苦苦相逼一樣。他知道必須馬上給予有力的回擊,否則難免自己這一方人心浮動。
“午夜臨近,災難即將發生,我們不到這裡難道還有其他活路嗎?”
李彥哲用坦誠的聲音道:“其實我們雙方不一定非得不死不休,如果你能幫我們渡過今晚劫難,我們自然會主動退去。”
“神,只庇護他的信徒。”
神使直截了當的回絕了李彥哲展現出的善意,李彥哲冷笑道:“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想讓我們死,我們也不能讓你們好過。”
趙凱適時的振臂高呼:“爲了活命,殺呀!”
伴隨着他的話音,持有武器的衆人立即對着祭壇周邊的狂信徒開火,在掃射一陣後趙凱和李彥哲吼叫着領頭向對方衝去。
神使與李彥哲之間的對話說得很清楚,倖存者們知道此時已無路可退,哪怕是心中再搖擺不定,也只能跟在他們身後一起發動攻擊。
只有三女和負責保衛她們的劉國峰沒有動,女性體弱,並不適合作爲突擊力量,所以她們站在人羣側方,更換彈夾準備繼續實施火力壓制。
山呼海嘯般,兩股人流瞬間填滿了中間十幾米寬的縫隙,他們憑藉着最原始的本能,拳打、腳踢、撕咬着面前的敵人,戰鬥剛剛開始就已經進入了最焦灼的狀態。
趙凱憑藉着強壯的身體,在連續掀翻幾個狂信徒後終於成功和李彥哲會師。不需過多交流,他迅速將李彥哲擋在身後,母雞護雛般給李彥哲爭取到了更換彈夾的時間。
子彈上膛,李彥哲推開趙凱,對着前方扣動扳機,硬生生在人羣中掃出一條鋪滿鮮血的通道。
趙凱順勢突進,李彥哲默契的緊隨其後,經過一番左推右擋後終於衝出了狂信徒組成的人牆。
神使站在祭壇上,用饒有興趣的目光看着衝向自己的兩人。
不動,亦不言語。
發現神使有難,很多狂信徒轉身來救,可還沒等他們追出幾步,槍聲再次響起。
三女的支援非常及時,讓李彥哲和趙凱沒了後顧之憂,距離祭壇又近了一步。
就在這時,祭壇旁突然竄出幾個壯漢。這些人一直隱藏在挖好的土坑裡,直到他們跳出來衆人才發現他們的存在。
步槍已經在剛纔的突圍中撕扯掉了,趙凱從兜中掏出手槍對着包圍上來的壯漢連續射擊,李彥哲則絲毫沒有停頓,快步前衝,一個箭步躍上祭壇。
看着近在咫尺的神使,他腳下不停,同時冷笑道:“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逃掉。”
可話音剛落,他的身體驟然一震,緊跟着胸口便傳來了微微作痛的麻木感。
三名槍手從祭壇後緩緩走出,看向李彥哲的目光就如同看着死人一般。
手中的步槍摔落在地,李彥哲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離了身體,眼前的一切逐漸被黑暗所籠罩,身體也感到越來越冷,然後他緩緩向前撲倒在祭壇上。
“彥哲!”
趙凱雙目赤紅,今天他已經失去了一位多年摯友,此時又失去了朝夕相處的好兄弟,一股悲憤之情從他心底噴薄而出,令他肝膽欲裂。
連續扣動扳機,那三名槍手相繼應聲倒地,趙凱怒吼着跳上祭壇,用力摔掉打沒子彈的手槍,如同發狂的雄獅向神使一步步走去。
“還我兄弟來!”
隨着一聲非人的咆哮,趙凱猛撲過去,伸手掐住神使的脖子,近乎瘋狂的大喊道:“我要把你碎屍萬段、碎屍萬段!”
神使依然保持着淡漠,哪怕他的臉已經被憋成了豬肝色,他仍然用饒有興趣的眼神望着想要將他置於死地的趙凱,不做任何反抗。
趙凱心中怒火欲焚,掐着對方脖子向前推了幾步,把神使推倒在地,他則狠狠壓在了神使身上。
神使終於被壓得哼了一聲,但這只是自然反應,因爲他現在已經雙眼翻白,眼見就要被趙凱活活掐死過去。
“別殺他!”
狂信徒們終於潰散,倖存者衝上祭壇,看到他們求生的唯一希望就要被趙凱掐死,紛紛上來拉扯趙凱。
“躲開!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傢伙,難道你們忘了是誰救了你們嗎?”
趙凱雙手更加用力,倖存者們卻並不聽他說的話,他們眼中只有神使,因爲只有神使才能保證大家平穩渡過今晚,絕對不能讓他死掉。
有人拿來棍子,準備給趙凱打暈,就在這時,瀕臨死亡的神使突然翹起了嘴角。
午夜已到!
毫無徵兆的,趙凱殘暴的表情突然變得驚愕,他發現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施加在他雙手上,哪怕他再用力,那股力量還是將他雙手推離了之前緊緊掐着的神使的脖子。
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是因爲發現了這個奇異的變化,而是因爲整個祭壇陡然崩射出了淡淡的白光。
那白光時而真實時而
虛幻,卻在不斷的生長壯大,當它完全凝練時,祭壇看上去就像天上的滿月,在黝黑的山谷中發出柔和的光芒。
站在祭壇上的人都被光芒托起,好像除了信徒之外,它並不容納任何生靈。
很快,上面就只剩下了神使,原本壓在他身上的趙凱也被光芒彈出了祭壇所在的範圍。
輕咳幾聲,神使從地上爬起來。
他先是揉了揉有些變形的臉龐,然後毫無表情的看了眼腳邊那三名槍手的屍體,最終又望向趴在祭壇邊緣的李彥哲,眼神終於有所變化,略帶惋惜。
之前何秋雪就想衝上祭壇,卻礙於人數衆多,她根本無力靠近祭壇附近。此時祭壇又被白光籠罩,拒絕一切非大地神教的生靈,所以她還是無法登上祭壇。
看着趴在不遠處的李彥哲,她淚如雨下。
神使緩步繞過李彥哲的屍體,走到祭壇邊掃視着山谷裡的衆人。剛纔戰鬥雖然激烈,死傷卻並不慘重,半數以上的狂信徒仍然存活,只是被倖存者們驅趕到了外圍。
“神的子民們,神的榮光已經降臨,讓我們攜手進入新世界吧!”
神使張開雙臂,對着狂信徒們發出了呼喚。
信徒們狂喜的衝向祭壇,倖存者們眼見求生無望,早已心灰意懶,並未阻止他們,只是看着他們成羣結隊的穿過白光,登上祭壇。
神使看了眼哭成淚人的何秋雪,又望了望遠處的趙凱,低頭看着李彥哲的屍體道:“你們很傷心是嗎?不過很抱歉,這只是個開始,褻瀆神靈的人,必將滅亡!”
他轉身向祭壇中心走去,狂信徒們紛紛讓路,當他站到圓點上時,祭壇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刺破蒼穹。
衆人紛紛閉上眼睛,當光芒消失時,他們才發現祭壇已經恢復成了之前的模樣,唯一改變的,就是大地神教信徒們都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上面的四具屍體。
沒有了阻礙,何秋雪連滾帶爬的衝上祭壇,跪在地上把李彥哲抱緊懷裡。
衆人圍攏上去,趙紅梅察覺到趙凱緊握的拳頭正在劇烈顫抖,連忙抓過來查看,發現趙凱因爲握拳過緊,指甲已經刺破了手心,鮮血直流。
看到趙紅梅給趙凱包手,薛雨晴並沒有上去幫忙,她望着跪在地上的何秋雪,想說幾句安慰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藉助神使求生的希望已經破滅,倖存者們逐漸散去。他們有些選擇連夜逃亡,有些則返回了洞穴,沒有人再關注這裡發生的一切。
有幾個獄友想讓劉國峰的父親和他們一起走,他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很堅決的搖了搖頭,活着的時間已經不多,他選擇和兒子待在一起。
手被趙紅梅細心的包好,趙凱走到何秋雪身邊,終於打破了沉默。
他用乾澀的聲音道:“妹子,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迴應他的只有何秋雪撕心裂肺的哭聲。
寒風凜冽,烏雲漸起。
一片晶瑩的雪花隨着夜風搖曳飄落,入冬後的第一場雪無聲無息的降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