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槍的保險已拉開,退去彈匣,裡面只剩一顆子彈。
樹洞裡面還有一些腐爛的布條,依稀可分辨出白色的原色。劉開文拾起一根樹枝,從裡面撈出一隻髒舊的大口罩。
郝有富脫口而出:“口罩?這人是以前的工作人員?”
“他肯定是在躲避什麼?”趙一慧把匕首放進包裡,翻過樹幹,“寧可困死在裡面也不敢出來?”
此時,樹幹上方的山坡上滑下一陣泥石,郝有富一時沒站穩,滾下山坡,另外兩人被身上的繩子帶着摔了下去。
趙一慧在慌忙中掏出匕首,狠狠插進泥地,滑下幾米後,才穩住自己。
劉開文則用腿勾住了一根樹杈,向下方看去,大喊:“郝有富!”
郝有富上半身趴在陡坡上,肚臍以下陷入了泥沼之中。他藉着繩索的力量想爬出臭泥潭,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完全無法抽出來,而且隨着他的掙扎,身體越來越往下陷,只能大聲求助:“這是沼澤,我出不來!”
陡坡太滑,雨水衝擊的泥流在山坡上聚集,順着地勢匯入下方沼澤中。劉開文根本騰不出手去救郝有富,先從揹包裡摸出飛虎爪,扔向上方一棵大樹,固定在露出地面的根系上。
他在雨中找到了趙一慧,朝着那個身影大聲詢問道:“一慧,還能堅持嗎?”
趙一慧轉過頭,對他吼着:“先救郝有富!”
劉開文割斷和郝有富之間聯繫的繩索,抓着飛虎爪上的繩子慢慢向下滑。
“郝有富,我來了!”
郝有富見他滑到沼澤邊上,連忙提醒道:“停!停!停!”
劉開文猜到他的意思,便不再下滑,往郝有富上方移動過去,彎腰伸出手:“抓住我!”
郝有富一手拉住飛虎爪的繩子,一手拉住劉開文的手,兩人一起使勁,也沒法脫出泥沼。
眼看陡坡上的泥水越發洶涌,劉開文蹬在泥水中的腳數次被衝滑,郝有富吱聲道:“你和小趙先走。我等雨停了,自己再爬出來。”
劉開文一聽,急罵回去:“你他娘說什麼胡話?雨停還有你?早把你淹了!”
風雨太大,趙一慧在上面,聽不清楚他二人的交談,穩住自己後,向斜方伸出手,抱住了一棵樹兜,抓緊腰間的繩索,埋頭見下面的兩人沒有進展,心裡焦急。
這時從上掉下一根繩索,一個人在陡坡上面向下喊話:“抓住繩子!”
三人同時看向聲音處,只見一個穿着白色雨衣的人站在陡坡上,手裡的繩索繞過陡坡上的大樹。
“是你!”郝有富驚呼出聲。
人影掀開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膚白高冷的小臉,嘲笑道:“就你那豬叫,鬼都被你吵醒了!
趙一慧則是驚訝吳爲怎麼在這裡,難道這次他們又是被吳爲繞進來了?
有了吳爲的幫忙,郝有富終於被拖出沼澤,離奇的是在他後面還帶出了一個人,或者說一具女屍。
劉開文看着被郝有富鞋子絆住頭髮的女屍,感嘆道:“你瞧瞧你這運氣!”
吳爲從上面滑下來,翻過女屍的正面,檢查着女屍的情況:“死亡時間在48小時以上,眼內充血、五官扭曲、脣色帶紺,初步判定是窒息死亡,身上有多處擦傷,可能是從上面摔下來後,陷進沼澤死亡的。”
“她應該就是訓練營的一員”,劉開文在女屍衣包裡翻出一張手絹,與之前他們在灌木叢裡發現的一模一樣,除了手絹之外,還有一個愛心形狀的鑰匙扣,上面刻有“張小刀”三個字。
“她就是張小刀?”郝有富嘀咕道:“女生怎麼叫這個名字?”
劉開文則有不同的看法:“她不叫這個名字,應該是她男友的名字。”
“你們快上來,那裡太危險了!”趙一慧已割斷繩索,爬上了陡坡,在上面喊話。
四人相匯後,郝有富看向吳爲問道:“你怎麼來了?又是奉了你高層的命令來監督我們?”
吳爲冷笑道:“你想多了!我根本不知道‘三〇三’的具體位置,我是跟着你們來的!”
“你不知道?”郝有富皺眉盯着他,“你會不知道!”
吳爲重新披上雨衣的兜帽,雨水順着帽檐滴落下來,模糊了他的表情,只聽冷清的聲音道:“我確實被排除在這個計劃外。”
趙一慧則問道:“那你爲什麼要來?”
“有些疑問我必須弄明白,而我無法從集團那邊得到答案”,吳爲答道:“所以我只能跟在你們後面,我發現有一股集團以外的力量,在引導着你們一步步靠近謎團中心。”
對於吳爲所說,三人都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
“走吧!天快黑了,山裡更危險。”吳爲看了看天色,率先走在前方。
四人在雨中快速趕路,很快便見前方有一處非常茂密的竹林,竹高數丈,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讓人無法從外面窺探進林子深處。
四人心神稍頓,互看一眼,皆在幾人眼中看到了謹慎。
進入竹林中,郝有富首先發現了異常之處:“指南針失靈了!剛纔還好好的。”
吳爲一看郝有富手裡的指南針,那指針完全沒有方向的亂晃:“和那座墓裡的情況相似。我們一直往前走,不要輕易改變方向。”
竹林中的景緻十分單調,因爲竹高葉密,雨反而顯得沒有那麼大了,但是光線非常差,四人不得不拿出手電照明。
走到一處殘垣斷壁前,幾人停住了腳步。
“怎麼只有一段牆?”郝有富看着眼前倒塌的斷垣,磚塊散落堆在牆角附近。
吳爲站在斷垣前,臉色凝重,側頭傾聽着:“前面有聲音。”
三人一聽,也安靜心神,收集着各方而來的聲音。
趙一慧說道:“好像是風聲。”
“不!”吳爲搖搖頭,“除了風聲,好像還有哭嚎聲……哀鳴聲。”
郝有富瞪大眼看向黑暗深處:“裡面還有人?訓練營的人沒撤完?”
四人繞過斷牆,向前急急趕去,可走出一段距離後,眼前又是一段殘垣,和剛纔所見幾乎相同,數米遠處又見一截斷牆。
郝有富領先到下一段殘垣處查看,走近殘垣,突然聽見一個聲音來到他耳邊呢喃着。他下意識地左右張望,嘴裡大喊道:“誰?”
另外三人一同看向郝有富,劉開文關心地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郝有富推開藏刀的刀鞘,握緊刀柄,雙眼巡視着周圍,語氣凝重地答道:“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話,好像在說‘快離開’。”
劉開文和趙一慧也警惕地看向周圍,來到郝有富身邊,三人呈品字形站位,各負責一個方向。
一來到郝有富身邊,二人敏感地聽到了郝有富所描繪的聲音。
“哭聲!”趙一慧說道。
劉開文皺着眉頭,仔細分辨聲音,和他們二人聽到的聲音不太一樣,他聽到的聲音很像清婉的戲曲唱腔,如同小時候聽過的女唱清音。怎麼會這樣?
吳爲站在原地,臉色鐵青,對着三人喊道:“這裡有問題,我們快走!”
郝有富追問道:“你小子聽到什麼了?”
吳爲轉頭回道:“我聽到很多種聲音。”
天色全黑,竹林中伸手不見五指,只見四束手電光快速地移動着。
“不對啊!”打頭的郝有富突然停下腳步,對後面的人說道:“這竹林有那麼大嗎?我們已經走了3個多小時了,除了一些斷牆,什麼也沒看到。”
趙一慧想到那些斷牆,疑惑起來:“大叔說三〇三外面有一圈高大的圍牆,但那些斷牆明顯不屬於一條圍牆。這些斷牆是些什麼建築,有什麼作用?”
劉開文走到最近的一處斷牆前,仔細觀察了一番。
“這些斷牆最長十米,短的只有兩三米,呈不規則排列,看不出來有什麼規律。我估摸着這些牆原本的高度也不一樣,高有超過三米的,矮有不到半米的。我想不出來這些牆原本的用處?”
“噓!”趙一慧突然做出了噤聲的手勢。
竹林中傳來陣陣詭異的聲音,低沉的、婉轉的、哭泣聲、嬉笑聲……交織在一起,穿過一段段殘壁,向四周擴散開來。
“這是百鬼林吧?”郝有富看着周圍,狠狠道:“鬧聲越來越大了,好像就在我們周圍。我們被什麼東西包圍了嗎?”
劉開文眼裡搜尋着林子,看見手電光前方有一絲飄蕩的白色身影站在一道斷牆邊。
他向着那邊喊道:“誰在那裡?”
郝有富一聽,打着手電照向劉開文的手電光處,細看之下,什麼也沒有,不禁問道:“老劉,你看到什麼了?”
“那裡好像有個人”,劉開文看着那邊,“他好像穿進那道牆裡了。”
“幻覺吧?”郝有富擔心地看着劉開文,“那裡哪有人啊?能穿牆還是人嗎?”
“我不知道”,劉開文向那面牆走去,手電光在牆面上掃過,“你們快看!”
三人連忙走到他身邊,藉着光亮看去,只見斷牆內側有一個殘缺的掌印和幾道血色的抓痕。
吳爲伸出手,摸了摸抓痕,沉聲道:“這些痕跡起碼有十年以上的時間了,不是最近留下的。”
“十年?”郝有富將手電打向竹林深處,“那就不是那幫訓練營留下的。”
劉開文也擡頭看向黑暗深處,覺得右耳發癢,好像有人對着他耳朵吹氣,一股冷汗爬上後背,汗毛倒豎起來。他轉頭向右,迷糊中看到右前方又出現了那個白色的身影。
他碰了碰一旁的郝有富,低聲說道:“我又看到他了。”
“誰?”
“剛纔那個白色的影子,就在我們右前方。”
郝有富憋住氣,手裡的電筒突然轉向右前方,只見那裡有幾棵合抱生長的竹子,卻沒有人影。
劉開文拉着他走近那幾棵竹子,兩人照着竹叢,檢查着異常。
吳爲和趙一慧跟着走過來,也圍着這幾棵竹子打量。
“老劉!”郝有富好像發現了什麼,招呼着幾人。
“你們看!”他指着竹株某處說道。
這幾棵竹子合抱得很緊密,只在一處漏出了一點縫隙,一隻指骨冒了一小截出來,直指前方。
“白骨?”
郝有富錯開身子,順着白骨所指方向望去,意味深長地對劉開文道:“你的運氣也不咋地!幽靈白骨來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