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裡?現在應該是工作時間。”
青空清冷的聲音在我身後淡然響起,我卻已經渾身僵硬連頭都回不了了。
“小喜?”他可能看出了我的不對勁,疑惑地問着,“你怎麼了?不舒服?”
我慢慢地扭動着脖子,可惡啊!肌肉都嚇硬了!我回頭勉強對他笑了笑,說道:“我……我沒事,馬上回去工作。”
於是我邁開了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艱難地走了開去。該死的阿魯!把我害成這樣!
一隻手託在了我的胳膊上,我脆弱的神經立即做出了反應,一把將那隻手推了開來!現在再也不要碰我一下了!我快瘋了!
青空愕然地看着我過激的反應,問道:“怎麼了?走的那麼困難,不需要我扶你一把嗎?”
我連連搖頭,含糊着說了一聲對不起,慢慢的走開了。
我卻沒有想到青空居然是那麼固執的一個人,居然走了過來一把環住了我的腰,幾乎將我從地上提了起來。
“你走的那麼困難,我扶你去資料館。發生什麼事了?”他在我頭頂問着,就這樣半提着我竟然一點吃力的樣子都沒有。美男在面前,一張俊秀的臉離的那麼近,近到我的鼻子裡都可以聞見他身上淡雅的香味,一雙和我一樣的綠色眼睛竟是流光溢彩,豔豔明澈。
可惜我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美男,他的手一勾住我的腰,我就開始發抖。阿魯熾熱的手掌溫度好象還殘留在腰上,給青空的手一碰,燙的我想哭。我真是受夠了……
“求你放開我……”我的聲音恐怕從來都沒有這麼虛弱過,好象還聽到自己隱隱的哭音。我真的丟人丟到家了。
青空皺起了眉頭,“發生了什麼事?誰欺負你了?”手卻一點都沒有鬆開的意思。
我推着他的手,低叫道:“沒什麼!請你不要碰我!好嗎?!”
他居然把腦袋湊了過來,在我的身上輕輕嗅了嗅,然後眉頭皺的更深了。
“是阿魯?你剛纔去他那裡了?”
推了半天也沒辦法把他的手推開,我只好放棄地垂下了肩膀,伸手飛快地將眼裡不爭氣的淚水抹了去,倔強地轉頭看向一邊不讓他發覺我在哭。
青空了然地眯起了眼睛,“他喜歡開玩笑,你別介意。別怕,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什麼叫不會對我“怎麼樣”?!還要怎麼樣?難道真被他壓到身子下面□□過了才叫“怎麼樣”嗎?
我嗤笑了一聲,他真會打官腔。
“好了,現在我在這裡,你什麼都別怕了。我送你去資料館。”
青空一直沒有放開我,手就扶在我的腰上,慢慢的向資料館走着。他不是多話的人,和春歌卡卡他們不一樣,一路上,他居然一個字都沒有說。當我看到黑暗裡有人影閃動的時候,都會反射性的拉着他的衣服要躲起來。他就會用身體擋住我的視線,然後稍微加快腳步。
他的手和阿魯的不一樣,有着微微的涼,即使只隔着我單薄的衣料,也感覺不到體溫。腰上曾經的那種火燒一樣的熾熱竟慢慢被他的涼降了下來,變的舒服多了。
我開始不再害怕,或許是因爲他身上沒有侵略的感覺吧!其實我很少這麼近這麼仔細的看青空,偷偷擡眼看他,他的臉色很白。吸血鬼的臉色都很白,沒有一點血色,可是他的白卻一點都沒有恐怖的感覺,眼角細細長長向上挑着,有一種東方人的俊秀。睫毛秀長,微微顫動,碧綠的眼睛居然和我偷看的眼神對上了。
呀!我的偷窺給他發覺了!我對他嘿嘿笑了一聲,“我沒事了,可以自己走了。”
他放開我,眼中含笑:“你的神經還挺強壯,恢復的真快。剛纔還哭呢。”
我的臉有點紅,嘖!居然給他看到我哭了!眼睛還真尖!資料館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了,我和他道了謝,轉身就走。
“小喜。”他在後面喚我,“你別怕阿魯,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不是我想的那種人嗎?我微微冷笑,事實勝於雄辯,我自己遭遇了什麼難道我不知道?這樣的一個人,從我進城堡就開始古古怪怪,沒有任何關係的就幫我和北極求情,幾次去他那裡都對我親密有加。我之前從來都沒有和他交集過,一個陌生人爲什麼對我這麼好?今天我才知道他分明是對我有企圖!我不知道我身上哪裡吸引他讓他幫我這麼多,可是我最討厭別有用心的人!
進了資料館,裡面空空洞洞的,半個人影也沒有。我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坐到了椅子上,眼前的資料一點都沒有看進眼睛裡。哪怕阿魯再用北極的事來威脅我,我也不會去他那裡了!
“小喜……”
幽幽的聲音突然飄蕩在空洞巨大的資料館裡,我的心一下子凍結了!這個聲音——是阿魯!
我猛地站了起來,椅子發出尖銳的“吱呀”聲,倒在了地上,迴音在無人的資料館裡聽起來特別的詭異悠長。
“別過來!”我尖聲吼了起來!一臉戒備恐懼地瞪着他看,生怕他向我走過來。
他苦笑着舉起了雙手,“好……我不過去,我只是來這裡和你說清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絲毫不放鬆地盯着他,根本不相信。
“還有什麼好說的?!抱歉我沒辦法接受你的可怕玩笑!你想錯我了!”
他縮緊了下巴,眼神苦澀,“我沒有開玩笑,當時,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長的很像我女兒。真的非常像,所以我纔想認識你和你親近。你誤會了。”
鬼才相信!
“女兒?!我來這裡這麼久,從來沒見過你有家人!不要說謊了!請你馬上出去!”
有家人的人還會在外面拈花惹草處處留情嗎?他可是一個風流成性的人啊!我纔不認爲他會有什麼女兒!這個藉口也太爛了吧?!
他沉默了很久,然後輕輕說道:“她被族長□□起來了,從她出生開始。”
我怔了一下,他神色愁苦,嘴角卻沁着一抹笑,酸酸的,卻有種寵溺在裡面。
“真的,她有和你一樣的黑色頭髮綠色眼睛,長的很漂亮,是我的小公主。”
我舔了舔乾燥的嘴脣,不知道該說什麼。相信他嗎?在他對我做了那麼惡劣的行爲之後?可是看他那種神情,卻不像是在說謊。難道突然地想將我摟進懷裡也是因爲我長的像他女兒嗎?
“她……爲什麼被□□?”我小心地問着,雖然心裡仍在懷疑着,可是我知道我已經有點相信了。
阿魯想了很久很久,纔開了口,聲音淡淡地飄蕩在資料館裡。
“因爲她生下來,就是個瘋子。”
瘋子?!我倒抽了一口氣,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好象以前有人和我說過這個話題!好像是和什麼種族混血生下的孩子就無一例外的全是本領強悍卻無可救藥的瘋子!
“小喜,你願意去看看她嗎?”他低聲問我,居然有些膽怯。像一個把心捧出來給人看的傢伙,生怕別人傷害他一樣。
我吞了口口水,打心底開始痛恨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因爲我已經聽見自己的嘴巴自動自覺的回答:“好,她在哪裡?”
啊!我還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呢!!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了?萬一他騙我怎麼辦?這次跟他去了可真的叫天不靈叫地不應了!
可是看到他綻放的喜悅笑容,我的那一點點後悔也給衝的一乾二淨,滿懷期待地跟着他走出了資料館。
出了資料館,就一直往偏僻的城堡後方走,走了好久,一直到周圍終於半個人都看不到,我們來到了一個荒草叢生的廢棄花園。我有點心驚,難道他終究是騙我的?這一懷疑,腳步就遲疑了下來,猶豫地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
“怎麼了?我們快到了,這裡很荒涼,我知道你怕。” 他在前面說着,卻沒有走過來。“還有一會就到了,不用懷疑我。”
聽他這麼說,我倒不好意思起來,搞的好象我是個什麼美女一樣,人家廢盡苦心也要一親芳澤。是我太自以爲是。
我跟了上去,問他:“她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他甜蜜的笑道:“她叫小愛,一百零三歲零四個月零九天了。不過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
哇!他記的好清楚!不愧是做父親的!我老媽還不見得能把我的生日說的這麼清楚呢!
我們又走了一會,一直來到了一個黑暗的樹林裡,他停在一棵巨大的銀火樹旁。
“到了。”
我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類似監獄牢房的建築,不由奇怪,“這裡什麼都沒有啊,怎麼□□人?”
他沒有說話,蹲了下來拍了拍地,居然發出“空空”的聲音。原來這棵銀火樹下面是空的!族長可真會想!把犯人□□在地底下。
那塊被阿魯敲過的地立即“哐啷”的打開,露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漆漆的洞。風聲如同哭泣一樣,從裡面淒厲的迴旋着,讓人毛骨悚然。
“我們下去吧。她在裡面等着呢。有幾天沒去看她了,她一定很寂寞。”
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這樣的表情,又是痛心又是愛憐,又是哀傷又是喜悅,就這樣交雜在他臉上,看的我居然心酸。於是我靠了過去,捉住了他的手,給了他一個微笑。
“我會很高興認識小愛的。”
他驚喜地看着我,回手握住了我,緊緊地,有些痛,我也沒吭聲。他什麼都沒說,拉着我走了進去,剛走了一點,頭頂的那道門就轟然關上了。
我正吃驚,突然眼前“啪啪”的,亮起了好多幽藍的火把,原來這是一個地下的通道,牆壁上掛滿了火眼,看到我們,裡面的眼睛居然跳躍的極歡快,讓我開始擔心它們會從火裡跳出來跌到地上。
地道非常的窄,裡面瀰漫了一股說不出的古怪味道,讓我有點噁心。阿魯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塊白色的東西,遞到我鼻子下面。
“拿着它,這樣就聞不到這裡的腐爛味道了。”
我接了過來,原來是一塊類似肥皂的白色膏狀物,不知道是怎麼提煉的,反正放到鼻子下面有一股很好聞的甜美香味,立即感受不到那種噁心的味道了。
地道幽深的可怕,我和阿魯足足走了有半個多小時,才走到了一扇黑色鐵門前。他伸手敲了敲門,裡面立即傳出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誰啊?這裡不許人進來的。”
阿魯沉聲道:“是我,法地,開門。”
裡面那個人立即驚喜地說道:“原來是阿魯大人!今天又來看您的女兒嗎?她這幾天很乖呢!”
說着門就“吱呀”的開了,一個極高極瘦的人滿面笑容地等在門後。我吃了一驚,我的天!這個人和昆先生簡直是兩個極至!昆先生又矮又胖像一顆肉球,這個人則又高又瘦,像一根竹竿!他骷髏一樣的沒肉的怪臉轉向我,居然對我笑了一下,原本溫度正常的地道里頓時寒意逼人。
“這位可愛的小姐是……?”
我哆嗦了一下,輕聲道:“我……我是小愛的……朋友,今天和阿魯先生一起來看她。”
他笑的更歡了,“請進請進。哎呀,今天不知道有一個小姐要來,我都沒有打掃牢房,如果有點髒亂,你可別介意啊!”
爲了防止他笑的更歡,我急忙點頭,“沒關係沒關係!我不介意!我們快去吧!”
也不知道這個人在這種陰暗的地道里高興什麼,反正他是喜滋滋地拿了鑰匙,然後喜滋滋地帶着我們穿過了四道厚重的鐵門,最後喜滋滋地站定在一道門旁邊,喜滋滋地說道:“你們聊吧!我就先告退了。”
阿魯站在門口,對我笑了笑,“裡面就是□□了所有瘋子的地方,可能有些可怕,不過沒事的,他們出不來。”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話總讓我覺得心裡酸酸的。他說他們出不來,這樣平淡的語氣,可是裡面要包含多少的痛呢?他的女兒也是其中的一個啊……
阿魯將門推了開來,裡面的哭泣狼嚎,尖叫狂笑,如同聲音的浪潮一下子就將我包圍了。我給震的後退了一步,心裡竟沒來由的驚了一下。
阿魯牽着我的手,迫不及待地走着。這裡也是一個地道,不同的是兩邊都是門,每道門上都有一個巴掌大的鑲了鋼條的窗戶,可以讓人從門外看清裡面的景象。我只好奇的看了兩個窗戶就已經遍體生寒,連舌頭都開始打顫。
我看到的是什麼啊?!第一道門裡面,那個人正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小牀上,嘴脣一動一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看到門外有人,不過懶洋洋地擡了個頭,目光裡面竟是呆滯到了極點!看到我一臉驚駭地看他,還對我傻傻的笑了一下,這一笑立即讓他的口水流了出來,滴在了衣服上。他也不擦,還在笑着。我已經不敢看了,急忙將腦袋轉向另一邊。
剛把頭轉過去就對上了一雙通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我,目光裡滿是沒有任何神智的瘋狂。他隔着窗戶開始大聲的喊叫,聲音嘶啞卻厲烈。還伴隨着他在門裡的大敲大踹,似乎是想要出來殺戮一番,殺氣卻被那可恨的門給擋了住,只好用淒厲的吼叫和踹門的方式來發泄。
我嚇的急忙拉住了阿魯的衣服,他安慰我:“別怕,他們出不來的。”
我不是怕他們出來啊!我是怕那種眼神……那種沒有理智的,滿是呆滯的瘋狂的眼神。這些人沒有思想,沒有智慧,從出生下來就被囚禁在這樣陰暗可怕的房間裡,幾百年如一日地對着同樣的景色……想到這裡,我也不禁打了個寒蟬。如果是我,不瘋也會被逼瘋的!
走過了好幾個門,終於,我們停在了最裡面的那扇門口。阿魯聲音輕柔地喚道:“小愛,我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了一個朋友。”
我向窗戶裡面望去,卻看到了一雙流淚的綠眼睛。